28  愛，你的真心（上）

    原來，你一直與我－－

    痛同痛，悲同悲，喜同喜，

    原來，你的真心是為了愛我，

    不惜讓自己窒息。

    冬天的腳步剛走遠，該是和暖的天氣卻像突然發瘋似的，氣溫瞬間飆升得如盛夏一樣。

    傅宇瑩走在眷村的巷弄中，即始每隔一段路便有鄰家的大樹遮隱，她仍然覺得熱，忍不住便拿出包包裡的冊子搧風。

    「姊姊！嘻嘻嘻，來捉我呀！」

    驀地，孩子的嬉笑聲傳來，她的心一促，順著目光望去，是一對年紀相近的小姐妹跟著大腹便便的母親，在自家門前玩耍。

    聽到小女孩喊的那聲「姊姊」，她頓住腳步，鼻頭發酸，眼眶灼灼發燙。

    恬恬去世後她帶著行李去到供奉著父母骨灰的納骨塔，果然看到恬恬的骨灰擺在父母身旁。

    可以想見，卓列煒真的為她們姐妹兩人做了很多……

    只是看著父母以及meimei的骨灰並排在一起，傅宇瑩有種被家人丟下的濃濃孤寂。

    祭拜完，她恍恍惚惚，不自覺就搭著公車回到老家。

    她所謂的老家不是曾與父母度過美好時光的家，而是母親的老家。

    外婆是土生土長的台南人，因為年輕不懂得節制生育，生了太多孩子；養不起，便將孩子分給了好朋友撫養。

    外婆的好友是個未婚的老榮民，因為母親乖巧與老榮民投緣，所以將她過給他當孩子。

    老榮民伯伯去世後在眷村留下了一間屋子給她，雖然那屬於國家財產的房子破舊不堪，但在父母在世時，他們會偶爾在假日過來小住。

    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到父親為了工作舉家北遷，傅宇瑩從來沒有想過，她有一天會再回來，並住了下來。

    小小的房子不算大，有一廳、一房、一衛以及一個小庭園，卻足以讓她安身立命。

    安頓好一切後，她又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個星期，赫然驚覺自己身體上的變化。

    買了驗孕棒再到附近的婦科診所做檢查，她才確定自己懷孕了。

    傅宇瑩想，這孩子應該是在她跟卓列煒還在美國陪恬恬時有的。

    那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孩子肯定是感受到她的快樂，才選擇在那時來報到。

    如果恬恬的病能痊癒，這份幸福能一直延續下去，那該有多好……

    她嘆了口氣，卻在同時聽到小孩喊著姊姊，拉回了思緒，她想起meimei，下意識摸著仍平坦的小腹。

    meimei臨終前說過，她想當她和卓列煒的孩子……她雖然相信生死輪迴轉世的事，但meimei真的有可能成為她的小孩嗎？

    她充滿了疑惑，卻又禁不住滿懷希望，若meimei可以藉由新生命的開始回到她身邊，這一次，她會極盡所能的保護她！

    ★   ★   ★

    傅宇瑩看診的診所離眷村老屋不遠的地方，她散步來到診所，才吹了沒一會兒冷氣，便被護士喊進診間。

    經過一連串的檢查後，醫生一臉慎重地問：「孕吐得很嚴重嗎？」

    孕婦在懷孕過程的前三個月會有孕吐的現象，在第七或第八週的時候最嚴重，很多孕婦因此掉了不少體重。

    她搖了搖頭，「沒有孕吐，只是……吃得不多。」

    說起來她算幸運，懷了孩子除了該有的生理期沒來，整天昏昏沉沉，無時無刻想睡外，她沒有半點懷孕的跡象。

    也因為這樣，她是一直到懷孕第八周才確定自己的身體狀況。

    醫生板起臉來叮嚀。「懷孕初期是寶寶細胞分化、器官形成的階段，腦和神經的發育十分快速。妳距上一次產檢又瘦了兩公斤，這樣寶寶營養會不夠喔！」

    這段期間她掛心憂煩的事太多，根本顧不上肚子裡的寶寶，再被醫生這一囑咐，她羞愧的臉色微微一赧。

    因為這幾次見她都是單獨一人前來產檢，病歷卡上填的又是未婚，醫生忍不住又語重心長地叮嚀了幾句。「如果還想要孩子，就多保重自己。」

    醫生簡短的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讓傅宇瑩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有多麼重大。

    就算現在她拒絕了卓列煒，未來也不一定會再與他在一起，但她從來沒想過要拿掉孩子的事。

    既然要孩子，她就該珍重自己！

    她萬分誠摯地道了謝後走出診間，才關上門，差一點撞上突然衝到她面前的人。

    「抱歉……」她一直低著頭想著醫生的話，手撫著肚子跟肚子裡的寶寶說話，才會連眼前出現了個人也不知道，她真是個失職的母親呀！

    「瑩瑩，真的是妳！」

    伴隨著那熟悉卻久違的嗓落下，傅宇瑩一抬起頭，看見顧延非驚詫的臉，沒什麼血色的小臉顯得更加蒼白了些。

    「顧……顧醫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延非跟這家醫院的院長是朋友，他南下訪友，也沒想到就這麼巧地遇上傅宇瑩。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急聲問：「妳怎麼跑來台南了？妳知道小卓找妳找得快瘋了？」

    聽到卓列煒的名字，傅宇瑩的心忍不住揪痛，酌量了許久才開口：「顧醫生……可以請你不要把遇到我的事告訴他嗎？」

    每每想起卓列煒，傅宇瑩的心總是複雜得難以理清。

    他是她的恩人，是她深愛的男人，卻也是害她無法見meimei最後一面的人，如今……他又成了肚子裡的孩子的爸爸。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聞言，顧延非英俊白皙的臉一繃，語氣沉重。「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恬恬的事嗎？」

    傅宇瑩咬著蒼白的唇沒有說話，泫然欲泣的難過神情證實了他的猜測。

    他嘆了口氣，傅宇恬的狀況他很清楚，雖然之後她去了美國治療，但他還是不時會越洋連線，關注她的狀況。

    傅宇恬做的決定，他無法給予什麼意見，自行決定生命長度的事，本來就很具爭議，他只能尊重她自己的意思。

    但卓列煒和傅宇瑩這一對，他卻無法坐視不管，再看著她手上的媽媽手冊，顧延非更是覺得自己有責任要替好友說清楚一切。

    顧延非不讓她逃避地問：「妳有空嗎？我們聊一聊。」

    基於他與卓列煒的交情，她大概可以猜得出顧延非想說什麼，卻是她此刻最不想去面對去理清的。

    但即便她的心裡有千百萬個不想談的意願，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meimei走了，但這些年來顧醫生對她和meimei的照顧，遇上了，就算沒打算與他敘舊，也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廳，用走的就到了。」

    她點了點頭，那家咖啡廳她知道，咖啡廳就在眷村街口，每天經過時，她都可以聞到咖啡香；那香味對懷孕不能喝咖啡的她來說，是一種享受。

    來到咖啡廳，顧延非替她點了一杯果汁後，微笑著打量著她，溫聲問：「寶寶幾週了？」

    在婦產科醫院被遇到，再加上她手上的媽媽手冊，傅宇瑩也沒有費力掩飾，「嗯！已經十三週了。」

    「是小卓的孩子吧？」

    她咬了咬唇沉默了許久都沒開口說話，顧延非心裡的答案倒是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