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恶心的气味
? 不知道是不是何初雪的错觉，那天之后罗凌灵似乎总躲着她。 高中生的友谊大多是“因座结友”，她俩座位隔得远，本来交际的机会就少，罗凌灵还有意无意回避何初雪的目光，每次何初雪往后看去时，她要么恰巧低头看书要么瞬间转过头和同学讲话，次数多了何初雪心里自然也有了数。 最明显的还要数周五，语文老师通知课文在每一组的小组长那里背，何初雪心想总算有个机会和罗凌灵说上话了，可等到所有小组成员都背完了书她都没来，最后还是其他小组长告诉她罗凌灵在其他人那里背过了。 好吧，不是错觉，罗凌灵确实在躲她。 至于原因，何初雪心里也清楚，好吧虽然那天说话是不够委婉，可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拒绝罗凌灵，因为她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在高中好好谈一场恋爱，找刺激什么的都是口嗨罢了。 要和她再好好解释一下吗？算了，反正自己不会同她谈什么恋爱，就这样解决掉也挺好。 再说了，她那样另类的告白，换一个人也不一定会答应吧。 何初雪这样冰冰冷冷地想，自以为快刀斩乱麻，实际上每次看到罗凌灵刻意回避的样子心还是会堵得发慌。 被拒绝一次就躲成这个样子，看来也谈不上多喜欢吧。 “待会儿吃什么？” “都行。” “煲仔饭好不好，我看你家店旁边好像新开了一家，生意好好的样子哦，我们吃完饭还可以在店里看一会儿电视！”绑着丸子头带着粉色发夹的女生正挽着罗凌灵往拥堵的校门走去。女生名叫秦落霞，是罗凌灵的发小兼小学初中同学，虽然高中没能分在一个班，但周末还是常常约出来吃饭。 正值周五放学，急于逃出学校的原中同学堪比峨眉山的猴子，一个赛一个兴奋。罗凌灵身侧突然杀出一个拽着单肩包的男同学，要不是秦落霞眼疾手快地拉过罗凌灵，她必然会和人撞得鼻青眼肿。 “喂，跑那么快急着投胎啊，差点撞到人知不知道！”这点功夫男生已经跑出十米开外，秦落霞气得对着男生大声怒斥，回头却发现罗凌灵完全是一副状态外的样子。 “哎，你刚刚差点被人撞了知不知道？”秦落霞摇了摇罗凌灵的校服袖子，试图唤回心不在焉的罗凌灵。 罗凌灵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半低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鼻腔发出一个“嗯”声算是回应。 “罗凌灵，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罗凌灵心不在焉的样子彻底惹闹了秦落霞，她停下脚步，压下气满脸严肃地补充，“你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感觉你这几天都浑浑噩噩的？” 看着好友一脸关切的样子，罗凌灵这才慢慢缓过神。 她这几天确实过得很糊涂，可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单纯是自己的原因。可因为一个拒绝她的女人寤寐思服，这也太丢脸了，她要怎么给好友解释啊？ “啊就是我......我最近有点事情但是暂时不能不能给你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罗凌灵支支吾吾地开口，脸上的心虚怎么掩都掩不住，“sorry啦，刚刚没认真听你说话。煲仔饭吗，可以可以，但是你先陪我去买一根眼线笔吧，我原来那只摔坏了。” 秦落霞之所以能和罗凌灵做多年的好友，最大的优点就是极有分寸感，哪怕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不该问的还是选择不问。她重新挽回罗凌灵的袖子，随意问她为什么突然又要画眼线了。 她知道罗凌灵初中有段时间处于叛逆期，每天带妆上学，口红眼线腮红一个不落，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最后还抽出时间和隔壁班男生谈恋爱，成绩也相应一落千丈，彻底沦为班主任的眼中钉rou中刺。 幸亏罗凌灵初三幡然醒悟，拼命突击一年考上了高中部唯二的重点班——指仅有几个人能靠国家专项上末流92，十几个能上双一流，剩下的考个普通一本就算不错的重点班。 没办法，小县城的教育资源就是这么差，重点班尚且如此，其他十几个普通班的所有人都不过是高考的炮灰而已。 “你......不会叛逆期又到了吧？”秦落霞踟蹰开口，罗凌灵努力上了高中后并没有延续好好学习的精神，而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次月考甚至没有普通班的自己排名靠前。 罗凌灵懒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而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反问秦落霞：“你说如果你第一天认识我，是觉得我看起来可爱一点、乖一点，还是酷一点、帅一点？” 气质是一种基于基于外表和行为性格的综合魅力，罗凌灵原本的长相可爱居多，但圆中带尖的眼睛和挺翘的鼻子又给了她帅气的发挥的空间，再加上她169的个子和略微沙哑的声线走姬里姬气的路线也易如反掌。 再说了，她这经常五官乱飞、毫不在意表情管理的样子，和甜妹差得就有些远了。 经过缜密的分析，秦落霞拍着胸脯回答道：“又甜又酷，但给人比较直观的感觉还是拽姐，甜妹哪有这么高的个子和这么粗的声线。” 完美的回答，秦落霞不亏是她相处快10年的朋友，比某人的看法正常多了。 何初雪果然眼光和眼神都不好......就是长得好看成绩好，人还很有故事感，穿着整洁的校服往讲台一站浑身透着假以时日必当一飞冲天的气质。 唉，本来这一周是想不看她就忘了她，怎么还越来越想了？ 冷风吹得她头有点痛，使得她又想起何初雪拒绝她那天的场景，原来痛苦是有延迟性的，当天她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和被戏弄的气闷，现在才感受到钝刀割rou一般的痛觉。 好烦，还是喜欢她，要不改改穿搭和妆容，让何初雪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什么乖乖女。 或许这样何初雪就有可能想要和她在一起了吧。 何初雪这边不知道有个人要为了她调整妆容和穿搭。虽然她身体比较抗冻，但北风还是刮得她脸生疼，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台阶，想要快点赶回家烤火。 走到小区单元楼下时碰巧看到班里的一个女生孙曦月，她没有打招呼，而是选择快步往单元楼赶。 孙曦月爷爷奶奶住在这里，偶尔会来玩玩，但即便是这样两人也没有太多交际，她能敏锐地察觉出孙曦月并不喜欢她，所以她也懒得做不必要的接触。 小区是很多年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道原来的白墙全部被小孩用笔涂得不成样子，脏的脏乱的乱，看着破败不堪。 跑到四楼自己家的铁门前，还未开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这是她家惯常的味道，小时候家里隔三差五就煮中药，弄得满屋子都是这奇怪的味道。除了中药，门口的桌子上还堆了不少各种奇怪的盒子，何初雪稍微大一点才认得清盒子上面的字： 调节肾虚?，滋阴壮阳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给一个男人用的，他是个身材魁梧、满脸凶相的男人，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们母女，准确来讲是来看她mama的。每次闻到母亲熬汤，煮中药的气味，何初雪都控制不住想吐。 她怕那个男人，尽管他是她生理上的父亲，尽管那个男人每次来都会给她买一点小东西，给母亲塞一点钱，可她还是怕他，发自内心地怵他。 幸好幸好，随着自己一天天长大，母亲一点点变老，那个男人来得越来越少，从隔三差五，到几个月来一次，再到一两年都见不到了。 他不来，家里就不会煮中药，母亲也不会煮奇奇怪怪的汤，可是那些令人恶心的味道依旧残留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残留在何初雪的心里，像阴魂不散的鬼紧紧贴在她身后。 她不喜欢周五，不喜欢放假，不喜欢回家，可她暂时还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天冷了也只能往充满奇怪味道的家里跑。 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恶心的味道呢，或许上了大学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