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

    孟皎本来也没蠢到觉得自己绝食就能逼对面的人放她走，于是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然后一点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始用早膳。

    “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郁勉看她一口粥一口小菜吃得很是欢快，倒是有些佩服起她的心态来。

    正埋头进食的人头也不抬，语气微讽：“我说害怕你就放我走了？”

    “那倒是不会的。”

    “不会的你问个屁啊。”

    这句脏话还是孟皎和红娘学来的，奈何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今日倒是用上了。

    郁勉从没有见过哪个世家小姐能像他一样说这么粗俗的话的，饶是心理素质过硬也还是被噎了一下，“你这样说话荣国公在家难不成没有打你吗？”

    “关你屁事。”

    孟皎说完后通体舒畅，脏话越说越溜。

    郁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好久。自从在地牢里见到她的那一眼起，他就已经开始筹谋要将她夺到自己身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京城那边程奕应该也已经对孟家下手了，有这样的血海深仇在，不怕眼前的人不乖乖到自己身边来。

    —————

    相比于永安城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涌动，京城可谓是血雨腥风。先是锦衣卫指挥使程大人的胞妹被发现惨死于荣国公府内，接下来就是程奕对孟家的全面报复。

    孟哲作为罪魁祸首自然不用说，身上被剐了二千多刀才痛苦死去，而孟家大房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但毕竟有治家不严之嫌疑，上至荣国公、下至府里洒扫的小厮全都被关进了大牢。

    京中出了这样的事，每日早朝便就像是在大战一般，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站荣国公府，认为程奕的做法未免太过残忍，荣国公好歹也是个有正经爵位的国公爷，怎能任人羞辱。

    另一派则支持程奕，认为当年的事就是大临对不起程家，现在唯一的胞妹被人给害死了，就算是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两派人你骂我我骂你，你参我我参你，场面简直是混乱至极。

    然而任凭朝堂上怎样的唇枪舌剑、唾沫星子乱飞，处于漩涡中心的程奕就没有出现过。他三日不眠不休，审讯着孟府的每一个人，整个人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今日审讯的正是孟皎身边的贴身丫鬟彩云，也许是顾及着她的身份，北山和南山并没有叫人对她用刑，但是几日的牢狱之灾已让她清减不少。

    见到来人，她几乎是有些疯了一般的冲上去，叫声简直可以称的上是尖利：“程大人！孟家真的是冤枉的，害死程萱小姐的只是孟哲！这件事和孟家大房无关！和我们小姐也没有关系！大人！奴婢说得都是真的大人！”

    就算将那天的经过都弄清楚了，但是当日出现在寒水寺的人中，程府的侍卫几乎就没有活口，而孟皎不见踪迹，唯有眼前的丫鬟目睹了全部的始末，就算已经让北山录了她的口案，他今日也想听她再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的那种。

    彩云说完，狱内一下子沉静下来。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阵风吹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大锁琅琅作响。

    程奕长睫垂下，微微发青的眼睑处笼罩阴影，说道：“那依你看，孟皎去哪了？萱儿和她的丫鬟都死在孟府，唯独你活着出现在我眼前，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怀疑这个唯一一个不见踪迹的人？”

    “大人！您怎么能怀疑我家小姐……”刺耳的字眼一响起，彩云又无法遏止地激动，声音嘶哑尖细，“我家小姐心悦与您整个京城都知道！您怎么能怀疑她！她一定是被人带走关起来了，大人我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孟家吧！”

    对于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小丫鬟，他神情依旧淡漠，那双桃花眼漆黑深邃，如冰如霜，从中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砰砰砰——

    脑袋与地面相撞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不一会儿地上就洇开一片血迹。

    程奕仍是静默不语，俊美的脸除了更苍白、透明了些，一如往常。只是，他眉眼低垂间，那浓密长睫却掩盖不住杀气。

    牢房中的脆响声逐渐轻了下去，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彩云突然之间抬起头来，脸上是蜿蜒淌过的血迹。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不会放过孟家了，不管他是否爱着小姐，他都不会因为这一点再手软了。

    “大人。”她声音平静下去，再不复刚才的凄戾，眼神也近乎是僭越的笔直看向他，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您突然发现孟家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安排，您会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不悔。”

    “好，奴婢知道了。”

    彩云说完，踉跄着站起身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往那墙上撞去。

    砰————

    沉闷的声响过后，那小丫鬟的身子像是被抽了筋一般，软下身子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呼吸了。

    她太过于决绝，速度快的连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北山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牢中那面墙上溅起血花，看着老是跟在孟姑娘身后跑得那个小丫头倒在自己面前，再没有了生气。

    “大人。”

    他有些不忍，扶在刀上的手紧了紧。

    “找口棺材埋了吧。”程奕淡声，视线扫过地上的人，周身气息更加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