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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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 当自己处于流言蜚语的边缘时,常事不关己,觉得如此言论不过是如蚊虫叮咬般并无大碍,大抵是受害者内心脆弱难以受得。可一旦自己身处中心,才能体会到这世间最恐怖的恶意。 他们在议论我和何秋诺的事,在我们离别的几个月后。 初时,我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想着何秋诺班上的同学发现何秋诺突然转学之后所引起的讨论,这太正常不过了。以为过个几天,事态会渐渐平息。 可是我错了。 放学后,由于我是今天的值日生,所以我要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正当我提着扫把和簸箕忙碌之时,我们班的班长朝我走了过来。 “班长,有什么事?”我还是保持低着头的姿势清理着地面。 “你……何夏言,我有事想向你确认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咋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一些小道消息说,你和你亲meimei在一起了,然后被父母拆开了,导致你meimei现在转学。这件事是真的吗?”她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似乎还带着些恐惧。 “啊,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心中大惊,这件事我从未和除了杨奕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过,况且他跟我甚至都不是一个学校,不可能认识何秋诺班上的人,怎么可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无数的可能性,难道是父母?不可能,父亲把何秋诺带走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那会是谁?能够这么了解我和我meimei之间事的,只有她了。 何秋诺最好的朋友,林琪。 但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性。怀着爱屋及乌的想法,我觉得何秋诺无话不说的好友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但现在没得选择,我必须要亲手验证一番。 “何夏言,是真的吗?”想来是看我正在发呆,班长戳了戳我提着扫把的手,低声问道。 “你觉得呢?”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嘴上却先是拖拖时间。 “说实话,我觉得这种近亲luanlun太恶心了,毫无道德廉耻的事情就不应该出现在社会上。夏言同学平常挺安静的一个人,不太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心里是否认这种想法的,但是看他们传的振振有词,我就有点摇摆了,所以来问问你。啊对了,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会帮你澄清的。”她的手捏成小拳头,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我没有杨奕那种能言善辩的口舌,不能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想出完美的回答。总觉得如果否认的话,我心中的爱会变得低贱,变得不可照耀在阳光下。但我眼看班长的眼中狐疑越来越深,我心一横,做出了回答。 “没有啊,怎么可能。哈哈,这都是谣言,你不要信他们乱说。”我自己被这种恶意攻击其实无所谓,我习惯了他人的恶语相向。但是我不能让何秋诺收到这种伤害,无论是身为哥哥还是身为恋人这都是不允许的,我拥有着这份觉悟。 “我就说嘛,你不是这种人。我会帮你和他们解释的,他们太可恶了。”班长听到我的回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转身离开。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我的手心布满了汗水,刘海也被黏在头皮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 第二天,当我来到班上的时候,我听到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诶,你听说了吗?何夏言和他meimei搞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唉,我听三班的人说的,不然他妹为什么要转学啊。” “哇,原来他是这种人啊,看着长得挺干净的,人不可貌相啊。” “我看他妹也不咋地,能勾引自己哥哥,像个狐狸精似的。” “听说以前还和校霸打过架,啧啧,这作风。” …… 众多细细碎碎的话语涌入我的耳中,我故作坚强地忍受着。 我看到班长也在他们其中,虽然看起来她并未参与进去嚼舌根。但是想来也被灌输了不少的见解,我对她的解释已经完全失去了说服力。 我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当拉开我的椅子时,看到我的抽屉里塞满了废纸,上面用红笔写着“人渣”,“不要脸”几个大字。 呵,这都是些什么人。 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强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我将废纸统统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我的桌前,将椅子拎起,倒转椅身,重重地朝桌面上砸去。 “砰——”,发出一声巨响。犹如投下重螃炸弹一般,整个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同学们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别乱传,一群长舌妇,早晚死在这张嘴上。”我冷冷地向全班发出宣告。 同学们被我这种浑身戾气的样子震慑住了,似乎没人见过这样充满杀气的我,他们默默转过身去,各自做各自的事。 我抬手将椅子放下,坐在座位上,冰凉的眼神扫视着班上的其他人。 果然还是要找林琪问问,不然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 …… “喂,是林琪吗?我是何夏言,我在你家楼下,有事找你。”放学后,我径直往林琪的小区楼下走去。 我不喜欢把这种祸患留到第二天,因为永远不知道在短短的几个小时能发酵到什么地步。 “是我。是诺诺的哥哥啊,那我下楼了。”林琪简单回复了我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发生什么了?”林琪慢步走到我的跟前问道。 “是你和班上的那些人说的我和何秋诺的事情?” “是,是我说的。”没想到林琪承认的很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怒火一下子上来了,我向前重重踏了一步。平时我是个挺理智的人,可一到关于meimei的事情上我就无法冷静。 “首先,我本就是不支持你和诺诺在一起的。你也知道你们这样的关系会导致你们的未来变得扑朔迷离。我早些时候会和她拿你们之间的关系打趣,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因为你们间的情意深厚。直到后面我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和她说过了很多次,可是她很爱你,始终不听我的劝告。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和她也有八九年的交情了。既然她觉得喜欢,我身为朋友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还把事情说出去!”我变得急躁,忍不住打断她的发言。 “可是!你们的事情被父母知道了对吧。诺诺也转学了,离开了这座城市。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你!你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你的爱意作为承接的土壤,那么诺诺心中那暗恋的种子根本不可能生根发芽。你要知道,你们是兄妹,本身就是不能做这种越界的事。我不能看着你们一错再错下去!” “你明白我们之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了解过我和她相爱的理由吗?你明白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情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手画脚,无病呻吟地发泄你心中不知从何而生的正义感。是,我是一个畜生,我爱上了自己meimei。你要是因为诺诺离开冲我发火也无所谓,可你不能把她也卷进来。她都离开我们了,你还想让她的母校充满对她的恶意是吗?”我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动手解决问题。可我知道打人是最低级的处理方法,当下的要事是减少流言的危害。 “我承认,这件事我做的确实是有点过激了。但是我依然不会认同你们,你们这种畸形的关系迟早会诞下恶果。”她沉思了十几分钟,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握紧拳头,真的很想把她摁在地上揍一顿。但是抛开我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打一个柔弱的女生不谈,她的父亲可是我们校区初中部的校长,不说权力多大,让我一个小小的平民吃亏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走吧,我对你无话可说。”我说服不了她,也无法对着她撒气,只能摆摆手让她离开。 “希望毕业后有朝一日见面之时,你还能够牵着她的手。再见了,何夏言。”林琪朝我笑了笑,日落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 “一定会的。”我不管那是对我们的祝福还是对我的讽刺,只是平淡地回复。 此后几日,关于我们兄妹俩的讨论浪潮是逐渐上涨。他们会从不知谁的口中剥离出各式各样的碎片,然后根据这下捕风捉影的消息恶意揣测我们之前的种种。再把这类所谓的“推理”不断地向外扩散,变成人尽皆知的“铁证”。 我的位置在全班同学的抗议下挪到了教室的最后头。在这里,我稍微挪动一下椅子就能碰到后墙。后黑板粉笔槽里的笔灰随着我的移动摇摆脱落,在我的后背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白斑。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异类。 这个世界是大方的,它让我们成为兄妹。这个世界是小气的,它让我们只能成为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