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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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接过,瞧了一眼瓷瓶上的字,又抬头看向裴卿,一脸茫然。 裴卿没说话,平静地看着她。 哑女倒也没再犹豫,从里取出一粒药丸,正要往嘴里放,裴卿及时夺了过来,看来确实不识字,“放心,不会要你命。” 把瓷瓶收入怀中,裴卿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裴元丘没在那夜对他们赶尽杀绝,且背着太子瞒下了几人的行踪,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底下的城门尚且还能拼一把,等太子的人上山,谢劭必死无疑。 两个时辰,倒也不用那么久,他这条命活到现在已经是透支。 埋头从袖筒内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旁边的哑女,“原本想带你下山,看来办不到了,等一切结束,你拿着这个去找屋里那位谢家三公子,他姓谢单名一个劭字,会助你脱离困境。” 自己也曾被他相助过。 八年前知道裴元丘回来找上自己后,一时情绪激动,刀架在脖子上,打算随母亲而去。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干嘛呢。” 他诧异抬头,便见一少年正躺在自家的那颗樱桃树上,随着他起身满身的樱桃核落了下来,“身体发肤,受之令堂,你要是想玩点刺激的,我倒可以帮上忙。” 那日裴元丘离去之时,一身的脏粪。 儿时的愤怒纯粹又简单,看到那个抛弃他和母亲自己在外活得光鲜的男人,一身狼狈,跳脚谩骂之时,痛苦了几年的内心,头一回有了痛快之意。 后来才知道,那位公子从东都而来,乃谢仆射的独子,谢劭。 之后也是他把自己引荐给了周世子,“为夫不忠,为父不仁,一切的过错在他裴元丘,你和令堂何错之有?令堂一条命不够,莫非还要你为这等人再赔上一条命?喜欢当捕快吗,说不定哪天他裴元丘就落到你手里,割他rou,不比割你的强?” 因为这份希望和不甘,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救命之恩,兄弟之情,不能不报。 灶台的灯盏里的油慢慢地干涸,光线也越来越弱,哑女错愕地接过绢帕,拿在灯火底下照了照。 知道她是在瞧什么,对一个不识字的哑巴,也没什么好隐瞒,“我叫裴卿,名字乃我生父所取,盼我将来能封侯拜相。” 可惜没等他长大,他便迫不及待地抛弃了他。 今日无意撞见这哑女,让他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哑声道:“我和你一样,我的父亲也是一位畜生,六岁时他抛下我和母亲,娶了一位高门夫人。”顿了一下,轻轻地咽了咽喉咙,“我母亲一辈子太苦,最后却因我自缢而亡,如今该轮到我了。” 油灯的火光,跳跃了几下,彻底灭了。 裴卿没再耽搁,从木桩上起身,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柄弯刀,塞到了哑女手上,“好好活下去,不要走我的路。” 说完转身大步往前,走向前院,对着夜色高声唤道:“冯超出来吧,我想好了。” — 谢劭白日同闵章去附近查看了地势,一日没歇息,虽说昨夜被小娘子刺激后,短暂地失了眠,到底没抵住疲倦,很快便睡了过去。 听到裴卿的声音,瞬间睁开眼睛,翻身爬起来,掀开被褥,同身旁同样被惊醒的小娘子道:“穿好鞋,先别出来。” 房门打开,裴卿立在院子中央,对面已围满了黑压压的人马。 隔壁房里的闵章,魏允和小厮也都陆续冲到了门外。 火光一瞬把院子照得通亮。 看到裴元丘身边的那位心腹时,谢劭便知道了怎么回事,昨夜合衣而躺,此时衣襟松垮,发丝也凌乱不堪,同冯超一笑,“难为裴大人半夜上门,可否容我等整理一番妆容。” 只要他肯下山,不急于一时,冯超也很客气,“谢公子请。” 人已经找到了这儿,便是最坏的结果,逃也逃不到哪儿去,再挣扎已无用,转身吩咐身旁闵章几人,“收拾东西,下山。” 回头进屋,温殊色刚穿好了鞋,匆匆忙忙赶到门前,脸上的瞌睡已不见了踪影,急切地看向郎君,“谁来了?” 谢劭拉过她,让她背对着自己,伸手把她散乱的发丝解开,没有梳柄,只能用自己的手指头,五手穿进她的发丝之间,一面替她挽发,一面回道:“裴元丘的人。” 温殊色身体一僵,果然不脱层皮,是到不了东都了。 “后悔了?”郎君偏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缠住她的发丝,“早让你先走,你非要留下来,如今知道怕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恐怕得委屈小娘子同我一道死无葬身之地了。” 温殊色被他吓到了,打了一个哆嗦,“郎君这不就是马后炮吗,昨夜郎君看到我时,分明很开心,咱们既得了半夜偷欢,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 她怕是对偷欢二字有什么误解。 束好头发,打了一个结,掰过小娘子的肩膀,看着她假小子的打扮,别有一番俊俏,同她正色道:“裴元丘和太子要的是我的命,没人见过你,出去后你跟着裴卿走,裴元丘就这么一个儿子,定不会伤害他,这是你最后能活命的机会。”不等她说话,先堵住了她嘴,“不许同我倔,只有你安全了,我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拢了一下她散开的衣襟,“放心,昨夜让小娘子失望了,我必然会留下一条命补偿娘子。” 温殊色一脸茫然,她失望什么了。 可郎君似乎觉得不解气,那股憋屈,隔了一个晚上,不仅没有消散,还更旺盛了。 又或是担心当真就再也没有机会,若是这般给她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即便九泉之下,怕也无法安宁,为了不让自己从坟墓里爬起来去找小娘子,还是先替自己正了名才好,念头一出来后立马付出了行动,伸手捏住了小娘子的下巴,往上一抬,突然附身把自己的唇瓣亲了上去。 不再像昨晚那般蜻蜓点水,若即若离,也不似那日在树林子里只光顾着堵住她的嘴儿不动,这回那唇瓣一碰上来,便用唇紧紧地咬住她来回地碾压。 温殊色瞪大了眼睛,这时候,命都要没了,他还来…… 不容她动,谢劭的手掌紧紧地扣住了她后脑勺。 这回真如了那豺狼虎豹,属于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吐在她面上,唇瓣越来越烫,勾着她的双唇,一下又一下地亲吻。 魂儿如同被吊了起来,温殊色忍不住颤了颤,浑身酸软,彻底乱了呼吸。 还没等她回过神,他突然张嘴,湿漉漉的舌尖滑在她的唇齿间,急促地描摹,不断地往里探…… 躲在齿列后的舌尖被勾到的瞬间,陌生的触感如同闪电击过,温殊色脑子“嗡”一声炸开,什么念头都没了,耳畔全是郎君舌尖亲出来的细碎水声…… 外面一堆的人马候着,里面的郎君捧着小娘子里的后脑勺,一雪前耻。 片刻后,如同自断臂膀,艰难地从混沌中抽出理智,垂目看着眼前呼吸凌乱,面红耳赤的小娘子,那张小嘴上还沾着水泽的痕迹,顿时周身通畅无比。 这回是死而无憾了。 松开小娘子,背过身淡定从容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衫袍,再回去时,人突然精神了许多。 立在门槛外,扬声同冯超道:“昨日刚爬上山,腿脚有些酸,实在爬不动,还请冯大人备几匹马,咱们也好早些下去。” 冯超同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人牵来了马匹。 谢劭没再等身后的温殊色,一人先上前,经过裴卿身旁时低声同他道:“护好你嫂子。” 裴卿面色平静,应了一声:“好。” 等温殊色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已经红得不能再红。 所有人都到了院子,容不得她继续害臊,转身跟出去,火把的热气夹着一股浓烟,扑鼻而来,阵仗确实不小。 正往前走,身后衣袖突然被人一拉。 温殊色回头,见是农舍的哑女,愣了愣,道是她害怕,安抚道:“姑娘别怕,我们立马就走,你不会有事。” 哑女却不松手,伸手指向前面刚坐上马背的裴卿,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一双眼睛急切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奋力地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瞧得出来她似乎很着急,但温殊色并没听懂,爱莫能助地看着她。 哑女又是一番比划,手指着急地抹了一下脖子,见温殊色还没明白过来,眼里竟憋出了水雾。 见她这番模样,温殊色猜着是和裴卿有关,想起哑女曾被裴卿挟持过,温声同她道:“姑娘放心,他是个好人,不会害你们的。”想了起来,从袖筒里偷偷抠出半两银子塞在姑娘的手里,“姑娘拿好,别让你父亲知道,想法子尽早离开这儿。” 哑女猛地一阵摇头,眼里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前面谢劭已经翻上马背,策马而去,并没等她,温殊色一着急,顾不上哑女了,匆匆丢下一句,“姑娘保重。”立马追了出去。 — 大半夜城门口灯火通明,朝廷的人马被堵在了门外,一声接着一声高呼:“陛下有令,请太子殿下速开城门。” 第66章 喊话声响彻在黑夜,砸在人心上,不觉心慌意乱,太子身边的家臣好几回看向太子,实在受不住煎熬,“殿下……” 太子紧绷着脸。 朝廷的人倒是来得快。 自己堵了两三天的城门,已经放走了一个靖王,真要打开城门把谢家三公子送出去,让他在父皇面前弹劾自己假造圣旨? 不可能。 但这般关着门,把朝廷的人关在门外,便是抗旨不尊,同样不是办法。 太子看了一眼身后,问家臣:“裴元丘呢。” 家臣忙道:“裴大人让殿下放心,只要城门一开,谢家三公子必然会出现。” 门外朝廷的人已经喊了一刻的话,要是再不打开城门,怕是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开门,给孤守好了,见到谢家三公子,杀无赦。” 城门打开,前来接应的是马军都指挥使许荀。 等了半天,嗓门都要喊哑了,才见城门打开,人还没进去呢,又被太子的家臣拦在了外面,拱手笑盈盈地同他道:“太子殿下知道许指挥来接人,这不正急着找人呢,最近南城刚回来了不少亡魂,不宜受惊,还请许指挥见谅,在此先等上一阵,殿下一找到人,立马给指挥带到跟前。” 许荀勒马,抬头一瞧,城门是打开了,门内却堵上了一队人马。 这是没打算放他进去了。 许荀乃谢仆射的门生,今日皇上亲自授命于他,务必要将谢三公子平安地接回东都,人没见到,不可能退让,对家臣一笑,“圣命在上,属下怎可偷懒,让殿下代劳。”转头吩咐身后的侍卫,“进城接应三公子。” “许指挥!”家臣一下提高了嗓音:“据老夫所知,陛下只说了要接人,可没让许指挥搜城,莫非许指挥还想硬闯东洲?” 话音一落,身后一排黑压压的侍卫,瞬间围了上来。 许荀脸色一变。 对面的家臣又客气地笑了笑:“劳烦许指挥在此等候消息。” — 裴元丘在山下守了半夜,刚打了一个盹儿,便听身边的人道:“大人,人来了。” 裴元丘一瞬睁开眼睛,抬头见山路上下来了一队人马,天幕已经开了亮口,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谢家的三公子谢劭。 身后跟着裴卿,魏允等人。 一个不少。 裴元丘缓缓地从矮墩上起身,仰目看向马背上的年轻公子,等着人马慢慢地靠近,老熟人相见,无需多言,“谢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谢劭一笑,“恭喜裴大人立了一大功,又该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