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侯北出祁山 姜伯约归降孔明
那稻草做的小人漏气了，连藏在里面的龙鳞都被长枪戳出了一道裂缝。好在众将的目光并不在“赵云”身上，诸葛亮微动羽扇，将那伤处遮住，只这一瞬，便拆了周围的稻草将这出漏洞遮掩住。 这是诸葛亮用稻草和鳞片做的小人，好填补因白龙昏迷而空缺的社会位置。可惜稻草人和真人区别太大，即使放了龙鳞在内，这差别也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早先他对此并不知晓，但出于小心，此次北伐时特地将这个稻草人带在身边，没成想这便毁坏了。 这也怪他，没料到天水城中有位能识他玄机的人物。稻草人不知应变，中计受伤才知退回，若不是这伤口和稻草普通人看不出，诸葛亮还不知如何解释呢。 “天水城中有何人能识得此玄机？”诸葛亮问左右道。 “此人姓姜名维，字伯约，天水冀人也；事母至孝，文武双全，智勇足备，真当世之英杰。”有南安人这般告诉他。诸葛亮略一思忖，能戳穿他这稻草人，想必此人枪法也非比寻常。姜维的出现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但也说不准是惊喜。为见这般任务，诸葛亮自为前部，望天水郡进发。 大军径到城下。见城上旗帜整齐，未敢轻攻。候至半夜，忽然四下火光冲天，喊声震地，不知何处兵来。正这时，天水城上鼓噪呐喊相应，蜀兵乱窜。慌乱间关兴，张苞护诸葛亮上马，杀出重围。回头看时，正东上军马，一带火光，势若长蛇。 诸葛亮令两人前去探视，等关兴，张苞不见了踪影，他才露出一丝苦笑。原来这火烧得突然，慌乱中，他只来得取稻草人中龙鳞，而他那带在身边的木箱未来得及搭救，葬身于祸害，其中正收着赵云康健时所写的书信。那一十九封，只留下他手里的这封，路上着了火星，一半被碳化，随着今夜的风走了，一半留在他手里。诸葛亮借着火光勉强看清“意马归林”四个字。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念想，也许不应该叫念想，赵云依旧盘桓在他的手腕上，此刻仍是，可是他就是舍不得那骗来的一十九封传情信笺。诸葛亮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把那信笺的存在是他和赵云爱情存在的见证，而如今这些，连同赵云过去存在的痕迹都随着白龙越发虚弱的呼吸而消失。时间会抹去所有人存在的痕迹，就像精怪失去生命消失在自然里，在记得他们的最后一个人败给时间后，彻底地消失。就好像逆旅过客，匆匆离去，就好像白龙是他生命里的意外，现在天意正将一切拨回正轨。而第一步就是将白龙和他的联系斩断…… “是姜维之兵。”关兴探得结果前来回报。这声音唤诸葛亮回神，此番是中姜维之计了。 “此人是将才。”诸葛亮感叹说。碰巧此时被冲散的将领回返，有人告知姜维母亲在冀县。这倒帮了诸葛亮定计，他谴魏延攻打冀县，又放夏侯懋回天水，一路散播姜维投降。同时劫了冀县粮道，当着姜维面运粮，引得姜维出城，前后夹击，叫姜维无路可走，只得投降。 这是一头迷路的小麒麟，诸葛亮一眼就看到了低垂的麒麟尾巴和倔强的小脑袋。他一看见诸葛亮在林间出现，浑身的鳞片都炸起来了。好在诸葛亮早就请了姜维老母，如此才劝得这头小麒麟投降。 不知道他吃不吃核桃，诸葛亮从怀里摸摸，翻出两个核桃塞到姜维手里。那是他的小习惯，狐狸总是喜欢吃些干果，与赵云交往时，总能在对方怀里翻出核桃，如今却得诸葛亮自己带了。 姜维盯着那两个核桃出神，他才刚出来做事就被迫投降了，这让他的感觉很不好。但是他仍旧在无人时对诸葛亮说：“我把你的稻草人戳坏了。” 诸葛亮听了一笑，说：“我又扎了一个。”在白龙伤重后，他很少露出笑容，如今被姜维这别扭样子逗笑了。他将新扎的稻草人指的姜维看，那是赵云的模样。尽管诸葛亮特意做老一些，好不让普通人看出端倪，姜维却仍在这中窥得一丝诡异。 他方降，不便询问这种秘密，但是普通的稻草人可不能打仗。果不其然，诸葛亮将一珍珠白的鳞片放入其中，稻草人一下活了起来。 “我自出茅庐以来，遍求贤者，欲传授平生之学，恨未得其人。今遇伯约，我愿方足。”诸葛亮行事并不避讳他，姜维还在诧异，听得诸葛亮这般说，才知诸葛亮有意传他学识，登时欢喜拜谢。 这样收了姜维，又用计取得天水，上邽。如此赚得三城，蜀军威声大震，远近州郡，皆望风归降。诸葛亮整顿军马，尽提汉中之兵，前出祁山，兵临渭水之西。 细作报入洛阳。曹睿大惊，问群臣对敌之策。王朗举荐曹真，曹睿准奏，于是拜曹真为大都督，赐节钺；命郭淮为副都督，王朗为军师。当年十一月出师，魏主曹睿亲自送出西门之外方回。曹真领大军来到长安，过渭河之西下寨。次日四更造饭，平明务要队伍整齐，人马威仪，旌旗鼓角，各按次序。两军相迎，列成阵势于祁山之前。三军鼓角后，王朗乘马而出。上首都督曹真，下首副都督郭淮，两个先锋压住阵角，叫诸葛亮出面答话。 彼时姜维口袋里揣着好几个诸葛亮给的核桃，跟着大军列在阵前。那司徒王朗前来对峙，他听得迷糊，正溜神，忽得看见诸葛亮衣袖下手腕。那是什么东西缠在丞相手腕上，像条泥鳅，灰扑扑的。他可不知道这是丞相做那稻草人的原型，只瞅着新奇，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有角。 可惜地是，不待他看个真切，诸葛亮便起身大骂王朗仓髯老贼。更让姜维惊讶的是，那王朗竟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瞧样子是呜呼哀哉了。这魏军军师在阵前死了，魏军怎能不乱，曹真只得退兵。 这一退便赢不得，果然没几日曹真又中诸葛亮计策，只引得百余骑脱身。后又联合羌人，试图夹击蜀军。 羌人有铁车，以此器具击退关兴，张苞。二人回营，说与诸葛亮。丞相便领着姜维、张冀、关兴、张苞，点了三万军，来到马岱寨中歇定。次日上高阜处观看，见铁车连络不绝，人马纵横，往来驰骤。 “伯约知破车之法？”诸葛亮微微侧身，询问身边小麒麟。 “羌人惟恃一勇力，岂知妙计？”姜维回答道。 “伯约知我心。今彤云密布，朔风紧急，天将降雪，我计可施。”诸葛亮笑道，顺手奖励姜维两个核桃。 是时十二月终，果然天降大雪。姜维引兵出，按计行事，羌人果然中计，落于坑堑之中；而背后铁车正行得紧溜，急难收止，并拥而来，自相践踏。撤退时又中了埋伏，一应将领皆被擒住。诸葛亮广施恩德，放羌人回返。将计就计，斩杀曹遵，大破魏军。 曹真败走，诸葛亮回了祁山寨中，一为大军休整，二为稍作平静。他此番出师，连战连胜，正是欣喜。一回寨，忽报镇守永安宫李严令子李丰来见。原是前番孟达不得已降魏，今累差心腹人，持书来见家父，教早晚代禀丞相：前者五路下川之时，曾有此意；今在新城，听知丞相伐魏，欲起金城、新城、上庸三处军马，就彼举事，径取洛阳。若真能如此，长安可取。诸葛亮按捺住心中激动，厚赏李丰。他没法言说那时心情，只感觉腕上白龙呼吸平缓，似是不日便能重获生机。 变化发生在不久之后，那日细作忽报——魏主曹睿，一面驾幸长安；一面诏司马懿复职，加为平西都督，起本处之兵，于长安聚会。诸葛亮大惊，那孟达不是司马懿对手，怕是此番起事要失败，连忙修书令来人星夜回报孟达。不多日，孟达回书，诸葛亮拆封视之：适承钧教，安敢少怠。窃谓司马懿之事，不必惧也：宛城离洛阳约八百里，至新城一千二百里。若司马懿闻达举事，须表奏魏主。往复一月间事，达城池已固，诸将与三军皆在深险之地。司马懿即来，达何惧哉？丞相宽怀，惟听捷报！ 诸葛亮看毕，掷书于地而顿足，“孟达必死于司马懿之手！” “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岂容料在一月之期？曹睿既委任司马懿，逢寇即除，何待奏闻？若知孟达反，不须十日，兵必到矣，安能措手？” 诸葛亮急叫人回报，“若未举事，切莫教同事者知之；知则必败。”然而此事不得他挽救，不多日，孟达起事失败，首级在洛阳示众的消息便传来。天意好像在捉弄他，诸葛亮永远不会忘记那一瞬望见直取洛阳的喜悦。而他尚不知，此次希望指尖流逝只是未来漫长岁月反复失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