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幼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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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下了一夜的秋雨,袁隗坐在堂上细品庐山送来的新茶,装出认真的表情听兄长袁逢又在耳边滔滔不绝,唐珍当了一年的司空离职,袁逢对这个职位觊觎已久。袁氏的人,心底总是渴慕更多权力。 一个男孩忽然迈过初日照亮的湿砖冲进来,“爹爹,叔父,你们管管大哥!”男孩裤子上溅满泥水,进门就抱住袁逢的背,一边摇晃,一边嗷嗷假哭。 “袁术,不要在叔父面前丢人现眼。”袁逢拉长脸,连名带姓训斥小儿子,袁术继续嗷嗷哭,袁逢虽然横眉冷对,目光中仍有几分慈祥。 袁隗示意身旁的仆人把一个装满甜食的食盒打开,“术儿来尝尝点心……在兄长那里受了多大的委屈?来跟叔父讲,叔父给你出气。” 袁术立即塞了一个蜜李子进嘴里,边嚼边告状道:“大哥还是整天跟奴才厮混,不跟我玩!” “术儿,慎言,绍儿是你堂兄。”袁逢不痛不痒地骂一句。他庶子甚多,前些年看袁绍合眼缘,便将那孩子出继给亡兄袁成。这件事也是袁逢母亲的遗愿。袁成曾经是袁逢和袁隗头上的长公子,被精心教养长大,结果早逝而无后。 “不是袁绍了!是袁广!”袁术再次拔高声音,尖声贯穿两人的耳朵。袁隗忍不住捂耳,袁逢习以为常。原本视为奴仆的庶兄变成堂兄后,袁术哭闹耍泼了好多天,从那时候起袁逢承受噪音的能力就变强了。 “袁广……”袁隗思索片刻才想起这是指广陵的女世子。襁褓中的女世子在世人心目中已经是个死人,目前被冠上袁姓,单名一个广字,对外只说是远房表亲的遗孤。 袁氏不缺这一口饭,好歹是个皇族,养在一边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要是出落得漂亮,也可以拿去做公子们的侍妾或家妓。 “难为你总算记住一个亲戚的名字。” “爹爹,帮我骂一下大哥,跟没牙的娃娃有什么好玩的!” “我教过他欲不可纵,玩物丧志,你当时在旁边听着。”袁逢说道。“但是你兄长做得好,我也要以赏励赏,你应该跟他学学,好好读书,老师最近是怎么说你的……” 袁逢开始长篇大论教训小儿子,袁术哭丧着脸,人人都知道他会左耳进右耳出。袁隗又低头喝一口绿茶。 袁逢胸中有数,面对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哪里来的交心,袁基不可能有半分真感情。袁基作为长公子,自幼从早忙到晚,没有一个朋友。孩子年幼时抱着泥娃娃去消解寂寞而已。 哪怕生来是个王族,如今也只是“玩物”,连人都称不上了,可以当激励袁基的玩具,同时也是教具。那孩子玩腻了就知道人的感情是什么回事,这是圣贤书里不会教的部分。 与袁隗相熟的门客办了事寻来,一路打听,终于在篁竹之间找到了蹲在水潭前的袁隗。风摇翠竹,石岸湿滑,袁隗整个人隐入幽篁间,门客本以为他在观潭,开口就道:“使君,小心地滑。”走近一看,骇立愕呼,“蛇!” 原来袁隗正以指腹抚弄水边一条翠青色蛇的头顶,青蛇冷冷吐出猩红蛇信,眼神不善,但看来暂时没有咬死袁隗的意思。 “使君……” “嘘。”袁隗道。“我在想个事。” “可否告诉在下,让在下为你分忧?” “你说他教小儿子随便教就罢了,教长公子,怎能用赏罚之道。” 门客觉察他是在讲袁氏的家事,不敢置喙,袁隗看来也只是在自言自语。“赏罚之道,是用来驾驭属下,训齐百姓的,岂能以此教诲袁氏长公子呢?” 他松开手指,青蛇立即窜进篁丛。 门客大松一口气,喝采道:“使君真乃太一之化身,这毒蛇见血封喉,亦不敢加害于您。” 袁隗拍了拍衣襟站起来,“是因为它年幼,懂得趋利避害。”他嘴角挂起一抹浅笑。“等他日它长成了,可是杀人如草不闻声啊。” 阵阵惊风搅过袁氏祖宅偏僻的一隅,袁隗和门客抬头越过院墙,见远处风烟俱静,天山共色。他笑道:“真是给我们的殿下找了个好环境。”,诡奇绝妙的琴声从流飘荡,随风来到他们身侧。 琴声泠泠,人听着会通体生寒,只觉得雨欲来,风萧萧。袁隗走进门,看见袁基正坐在席上,用缠满布条的双手拨弦。等一曲终了,袁隗拍手。 “你的琴艺已胜过了我,更远远胜过你父亲。”袁隗道。“这是什么曲子?” 他注意到袁基的呼吸比往时紊乱,原因很明显,古琴前躺着一个露肚皮呼呼大睡的小娃娃。 “叔父过誉了,我只是胡乱拨弄,声自心发。此曲名为《广陵散》。”大侄子对他恭敬行了一礼,这个少年与袁术看着不像亲兄弟,当哥哥的气质沉静,冰肌雪肤,袁术成天在外疯玩,皮肤晒得黝黑。 “哪里有过誉,我和你爹又不是你早死的大伯,当年我们跟术儿差不多,书不用多读,琴不用多练。” 袁隗迈步走到小娃娃身边蹲下身来,由头到尾感受到袁基紧绷的视线。他捏住小娃娃的脸,袁基终于忍不住出声:“叔父,小广先前一直哭闹,好不容易才睡着。” “所以你弹琴哄她入睡?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袁基呼吸一促,脸颊红了。 “我听说过这曲名,好像在广陵那边流行,传闻是聂政所作,又名《聂政刺韩王曲》。”袁隗的目光落在袁基双手上,少年藏在袖子里的双臂因常年拉弓而肌rou结实,现在所有肌rou都缠在撕成细条的麻布下。“幸亏聂政这次没有得手,要不然对袁氏是等于天塌下来了。” 袁基立即知道袁隗是在提前日他遇到刺客的事,作为袁氏长公子,遇刺是家常便饭。袁隗很少会特意为此慰问他,太过寻常,早已经连他父母亲都懒得多问。 虽然这次的刺客近到身前,给他的手臂留下一点皮rou伤,仅仅只是皮rou伤。 “是袁基疏忽了,以后必定小心行事,不敢再劳烦叔父cao心。” “我听说你遇刺时身旁无人,值班的守卫在疏忽怠工。” 袁基低眉浅笑,柔柔的说道:“这批守卫里有几个人是因人情而得职位,素质不佳,我已遣散他们回家,重新选了一批武艺高强的忠厚之人。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有发生。” “真是好孩子,德无不容,换我遇到这种守卫,肯定剁去双臂,刻其颡而涅,在脸上写‘狗彘’。” 嘴上夸着,袁隗回想起昨日听闻的密报:被袁基遣散的守卫全部消失在回乡的路上。 这情报不能说明什么,翻山涉水本就有危险,可能会掉落山崖,也可能被蛇虫流寇所杀。只是里面有几个袁隗的人,本可以在城中等袁隗归来,不知为何也要踏上如此危险的旅途。可能是一时心情好吧。 袁隗松开小娃娃的脸,袁基不动声色靠近“袁广”,这时门外传来一串用力蹬地砖的哒哒声,袁基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果不其然看见袁术冲进门来。 袁术一看袁隗和袁基都在,怒不可遏,目光狠狠剐向地上的小娃娃,他高高举起手里沾满泥巴的东西,嘴里喊出从话本学来的台词:“妖婴,快快给我现出原型,我不许你祸乱袁氏!” “袁术,住手!” 袁基喊得太晚,袁术已经用了吃奶的劲把手里的东西砸向小娃娃。他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室内寂静无声,他迎上袁基的眼神,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哭也不敢哭,全身打冷颤。 每个孔隙都灌满了湿泥巴的鲁班锁弄脏了席子,也在袁基身上留下一大团污迹。袁基刚才挡下了这一大坨脏东西,濡湿的青衣长袖中在泥泞中悄悄晕开殷红色,刺客给他留下的伤给撞得重新裂开了。 躲在院子里以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一群仆役被紧急叫来收拾残局,比起擦洗地板,哄突然吓傻了的袁术要难上千百倍。半个时辰后,小公子多少缓过来了,只是尿了裤子。医师给袁基换好药后顺便给他开了加蜜糖的补汤,袁基让人把哆嗦着道歉的弟弟赶回去洗澡换裤子。他还穿着染脏的衣服,坐在席上看向袁隗,袁隗正抱着婴儿,随意抚摸袁广头上的胎毛。 心若怀冰,袁基脸上不动声息,过了一会儿,仆役把彻底刷洗干净,除去泥块的鲁班锁拿回来递给了袁基。袁基刚才吩咐了仆役办这件事,他尚且年少,手里拿个玩具是很合适。不过,其实这是他生来第一次碰到玩具,长公子不可玩物丧志。 袁隗看他走来,把鲁班锁放在婴儿手里。 “拿着玩具,她可能不会再天天哭得撕心裂肺了。”袁基垂眸道。“她很可怜,我弟弟有一栋房子装满他的玩具,但是没有人会给她买一个玩具,我也帮不了她。” 如果他让人给袁广买玩具,袁逢只会认为他是找藉口,想戏弄大人,不专心向学,肯定不会允许他再看“袁广”一眼。 “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长兄都没了,脸色白,好像还是个先天不足,再天天花力气哭闹,恐怕活不久。”袁隗把婴儿放到席上,双眼温和看向袁基。“这孩子命不好,你可以照顾她一时,但以后该放下时就放下,知道了吗?” 少年低下头,藏起来的双眼渗出袁隗未见过的冷意。“袁基记住叔父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