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北风（上）
桑梨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家，陆琛在后面跟着却不敢再冲上来。桑梨关上门，无力的靠着门瘫坐下来，陆琛暗淡消沉的脸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桑梨在房间内听见门外陆琛的脚步在门口停下，很久没有动静，可是桑梨知道陆琛没有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了渐渐减弱的脚步声，可没过一会儿又响起来。陆琛把桑梨的东西搬过来放在门口，看着紧闭的门等了好久他也没有勇气再敲响，他不想桑梨一整晚不自在，想了想还是走了。 桑梨一晚上心神烦乱，种种过往重现心头。半夜楼下和隔壁都传来敲打的声音和搬动东西的声音，吵得她难受，第二天又心神恍惚的很早就醒了。她努力去忘记昨晚上遇到陆琛的事情，努力让自己回归已经习惯的生活，像往常一样把饭煮上，只是没有菜，只好做一个没有任何配菜的炒鸡蛋，然后把一周的脏衣服拿去洗，在狭小的空间里维序着往常的生活。 桑梨一天都没有出门，甚至都没有开灯，陆琛也没有再来，但是桑梨拿起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有很多个陌生的电话和短信，桑梨没有看全删了，她记得那个号码，她记在心上的号码不多，那是陆琛的电话号码。 陆琛其实一直徘徊在附近没有回去，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始终没有看到桑梨出门，担心桑梨没有吃饭，叫了附近大酒店的外卖送去，顺便看一看桑梨还好吗，他自己去的话桑梨是不会见的。 桑梨听到了敲门声，以为是陆琛就没有开门，毕竟没有人会找她。门口的人见不回应就说是送外卖的，桑梨说自己没有点过外卖就想打发走，想想都知道是陆琛让人送的。外卖员见死活不开门实在耗不起时间就和桑梨说放门外了。 桑梨在门里不想出去拿，但是没一会儿听到几声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又砰的一声重响，担心外边出什么事了，更怕是陆琛怎么了，于是拉开门缝看了一下，门口什么都没有，昨天晚上陆琛帮忙拿回来的菜和快递也不见了，也没有外卖。桑梨看了看却放心回去了，这个地方租客多，什么人都有，外卖快递被偷是很常见的，所以桑梨只把快递寄到公司或者让投到快递柜，现在看来也是又人偷偷摸摸来外卖。反正自己也不想吃，被拿走了也好。 周日晚间的时候，桑梨终于出门了，她的出租屋一居室的，还分了厨房卫生间，每一个地方都是空间小通风差，垃圾不可以留过两天，不然不是招小虫子就是屋里一股味。桑梨下楼扔垃圾，天已经很晚了，垃圾站的灯是感应的，她把垃圾往垃圾箱里一扔，重重的声音把灯感应亮了，桑梨这时才发现小区门口的铁栅栏上有一个人垂着头靠着抽烟。陆琛靠在冰冷的铁栅栏上抽着烟，烟是在旁边的小卖部买的，为了让自己现在的烦乱的心绪平静一些，其实他几乎不抽烟的，桑梨出现之后更是没碰过了。灯亮起来的时候，陆琛把烟拿下来看过去，看到桑梨站在几米处看着自己。陆琛有些惊喜，手蹭了蹭衣服，才发现手中拿着的烟，赶紧扔了。 陆琛正要跑过去，桑梨却先一步过来了，“你，回去吧”。现在快入秋了，天慢慢凉了，整天呆在外头人肯定是撑不住的。 “我不想回去，我想看着你，但是又怕你烦我”陆琛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我不想我们再见”桑梨坚决地把那些柔弱的感情禁锢起来，努力让自己理智而清醒，“这些年我们各自不都挺好的吗，为什么又要纠缠在一起呢？” “不，我不好，我没有一天不再想你，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没有办法放下，也无法忘记你”陆琛想要去牵桑梨的手里被是桑梨躲开了，陆琛收回尴尬的手“你也不会真的忘了我，我们，对吗？” 桑梨是个感性却不外露的人，她对待每一个人从来不表现过分的热情，但是每一个人都会真真实实的记在心里，更何况她这一生里没有太多的过客，每一个人更是珍贵的存在，而陆琛与她交缠更深的人，永远无法轻易放下。只是，这一次，桑梨不想让情感再束缚了理智。 “我忘了，我找到了我本该有的生活，以前，不会再想起了”桑梨摇了摇头，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无法割舍的都不重要了。桑梨不能再和陆琛交缠，转身要回去，“天凉了，回去吧，别再见了”。 陆琛心里明白无论桑梨有多少拒绝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他坚信桑梨对他的感情，更清楚自己对桑梨依赖和占有欲。“我每天都会来看你，无论你想不想见我，我一定会让我们回到像以前一样，那些快乐开心的日子”，陆琛说。其实，现在细想来他们之间真正幸福快乐的日子并没有多少。 因为陆琛的突然出现，桑梨周一上班的时候很是疲倦，中午没心情吃饭趴在桌上睡觉，有睡得痛快，迷糊见听见领导叫自己，以为有急事赶紧起来，领导却拿了一份外卖放在桌上，“再累也不能不吃饭啊，给你的外卖”。桑梨愣了一下，被领导突然转性弄得不知所以，“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不用”桑梨摇了摇头。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太累了”领导一副中年妇女的温柔体贴。 桑梨打开外卖看了一眼，抬头看着领导进办公室去，陆琛这么快就把她身边的人打通了。在周围同事的注目下，桑梨不好意思不吃，把菜拿了出来摆在桌面上。这菜是附近大商场里一家十分有名的西南菜馆，菜都是精美的小份，水煮rou、蒜蓉油麦菜、宫保鸡丁，还有一份鲜虾仁豆腐羹，都是桑梨爱吃。往后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是领导给自己送午饭，弄得桑梨十分尴尬，接连拒绝了几次就被圆滑熟练的给顶了回来。而陆琛每天都会在下班的时候来看桑梨，哪怕不上来说话，也会远远的跟着看着，直到桑梨回到家。 桑梨这几天在公司尴尬得很，于是到周四中午就直接请假，而且假请得十分顺畅。陆琛自然早早就收到了消息，桑梨刚出公司门就在电梯前等着了。 “我来楼上公司处理点事情”陆琛说，其实都是些小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过来的，但是最近有事没有都往这边跑，为了见桑梨。 桑梨原本不想理陆琛，但是午饭时间来来往往人多，陆续有认识的同事出来，桑梨不想被人疑惑议论，快速绕过陆琛进了电梯。 “没有吃午饭吧，我给你的点的菜还喜欢吗？现在我们直接去他家店里吃吧”哪怕桑梨很冷漠没有回应，陆琛还是十分耐心，他护着桑梨不让其他人靠近挤到桑梨，“小心，还是想吃其他的，远点我们可以开车过去，……” 桑梨随陆琛说着，自己只想着出了电梯门直接回家去，可是电梯刚到一楼开门的时候桑梨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前边的人一脸八卦的看着她，桑梨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公司同事只是平时没有什么交集。看着人疑惑八卦的神情，桑梨赶紧回头瞪了一眼陆琛。 “你好”陆琛明明收到了桑梨让他不要声张的讯息，却故意和人打招呼，他最知道怎么拿捏桑梨了。 桑梨生气又烦杂，挤开前面的人自己走了。陆琛迅速跟上来，“不生气了，我们去吃饭好吗？” “我回去自己吃”桑梨大步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走过了公交站，折回去肯定被陆琛寻到继续纠缠的机会，索性直接走回去好了。 “去哪儿？”陆琛跟紧桑梨，桑梨不理他，路人频频侧目，以为是吵架的小情侣。桑梨烦躁，陆琛却在满足享受。 “先去吃饭好不好，你不想看到我，我看你吃完饭就走，好吗？”过了好久，陆琛才发觉桑梨赌气似的没有目的的走着。 桑梨不知道走了多久，秋天的北方很冷了，感觉手都有些僵了。 “是不是冷了？吃个烤红薯吧”陆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路边买了个烤红薯塞进桑梨的手心，然后想要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桑梨披上，桑梨侧了一下身躲开了。 桑梨不说话，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架不住胃里难受，把红薯撕开皮吃了起来。以前几乎没见过陆琛买路边摊的东西，桑梨咬了几口，甜甜的糯糯的，在凉风里特别温暖，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陆琛。陆琛紧紧的跟在身边，修长的手慢条斯理的撕着红薯皮，小口小口的吃着，嘴边蹭上一点渣，有点滑稽俏皮。哪怕吃着最接地气的食物，陆琛也还是像一个高贵的王子，不能多看，不能把已经沉寂的猛兽放出来。 到晚上的时候，他们才回到桑梨的住处，一路上桑梨没有理陆琛但也没有赶他走。“回去吧”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桑梨终于开口了却是下逐客令。 “我送你上楼”陆琛没有意外，但是还是想和桑梨多呆一会儿。 “我自己会上去” “送你到门口，我就走” 桑梨没有办法自己先走了，陆琛还是跟上来。 桑梨住的地方没有电梯，好在楼层不高，桑梨住五楼，楼道里灰暗要重重的弄出声响才能让声控灯亮起来，两个人脚步轻，根本不能让灯亮起来，陆琛拿着手机当照明，几次忍不住去扶桑梨，可桑梨却是习惯了的，自己快速上去了。 到四楼的时候听见很大的争吵声，有很多人聚在过道里，还有穿着像警察制服的人，有些人推搡着，还有人打杂着东西，十分混乱，桑梨有些害怕贴着墙走。 “别怕”，陆琛上来护着她。桑梨显然是真的吓到了，没推开靠近她的陆琛，他们想想静静的远离这些纷争慢慢的上楼，到了五楼却发现也是一样的情况，一堆人吵闹着，而且桑梨的脚刚迈进五楼的过道，不知是谁咋了一些东西，刚好有一个碗砸在桑梨脚边，吓得桑梨大叫了一声往后贴着墙，被陆琛抱在怀里拉到一边轻轻的拍着背安抚着。 桑梨被陆琛安抚着，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一下子忘记了两个人还是抵触的关系。 “哪一户的？”一个民警过来问，语气很凶，桑梨本来就对警察、城管之类的有些畏忌，语气不免虚了起来，“506的”。 “哪里有506？”民警大声问，很不耐烦。 “有什么事也好好说话好吗”陆琛把桑梨推到身后，语气不悦。民警正要发火抬头一看，陆琛身形高大，衣着光鲜，但眼神里却是不善。 “我们接到举报这边有群租房，影响安全过来处理的”民警看着陆琛衣冠楚楚态度好了点，“506？这一层不是五户吗？”然后张着头往前看了一下，“哦”。桑梨租住的这一栋楼每一层六户，只是边上的哪一户是二十平左右的一居室，但是五楼的后面两套房子都是同一个房东，所以民警没细看就以为是只有一户。 “这个房东搞群租房，现在让他停止招租整改”民警说，“尽快搬走吧”。 “啊？可我那一户是没有群租的啊”桑梨找房子的时候很谨慎，特地去问了居委和其他房产中介的，所以她确信自己合规租房的。 “没办法，你房东名下的房产现在都不允许外租”民警办事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既然有问题索性本着一棍子打死的处理方法免得日后再出事。 “可……”桑梨还想争辩几句，陆琛却拦住了她。 “你现在就算回去住着了也办法安静，去我那儿住吧”陆琛知道桑梨不是争取不回自己的权益但是他不想放过能让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机会。 桑梨失落的看了看那些还在争执打闹的人，“我先找家旅馆住几天”，她想着先安定下来再去找居委会什么的说明情况。 “住旅馆也不安全啊”陆琛护着桑梨往外走，桑梨听到这话却挣开了陆琛的手回头看着陆琛，“我不放心”，后面这句比前面那句真心多了。 “我一个成年人不能照顾自己吗？”桑梨不想和陆琛多接触，执意去找旅馆，到了旅馆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手上就一个手机。 “你先去我哪里住，今天走了这么多路，又还没吃饭，等明天再说好吗？”陆琛耐心的劝桑梨，“明天我们再回来处理你租房的事，好吗？” 如果不是身上没有身份证，桑梨一定会坚决的拒绝陆琛，但是自己没理由没能力再说什么了。 陆琛打了车回去自己的住处，“我给饭店打电话让他们送晚饭过来，你先休息一下好吗？”，一边开灯一边说，伸手一拉鞋柜要换拖鞋才想起没有准备多余的。 “我还是走吧”桑梨不知道能去哪里，但是她看到了陆琛尴尬的动作想离开。 “这个时候还能去哪儿？”陆琛怎么可能放人走，“你晚上睡这间好吗”，很快转移了话题。桑梨看了一眼陆琛打开的那间房，摇了摇头，是主卧，房间不乱但是能看来人住过的痕迹，很明显平时陆琛睡那儿。 “那睡侧卧吧”陆琛有些失落，他没有过多的意思只是想把最好的房间让桑梨住，无论桑梨远没有多想他还是感觉到了桑梨的疏离。 桑梨不愿意和陆琛多交流，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又感觉自己到了一个进退不能的尴尬境地，身心俱疲，刚靠上沙发就觉得昏沉，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陆琛订完晚饭，又让人去商场买了桑梨需要的日用品，桑梨既然到了自己这里他当然会想方设法让她多住一段时间，直到回去杭城，回到他们以前的家。陆琛忙完这一切出来一看，桑梨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陆琛静静地靠近，桑梨安静的把脸埋在膝盖上，长发披散着，陆琛轻轻摸了摸桑梨的头发，手顺着发丝滑下让那几缕乌发落在掌心握紧，然后亲了亲桑梨的头发，嘴唇碰触到那一丝柔软时才觉得安心了很多。 桑梨在迷糊中感觉到有人脱了她的袜子，揉捏着酸痛的脚，力道轻缓揉按着脚心，像是什么xue道被打通一阵舒适，只是桑梨在昏沉中有一个声音拼命让自己醒过来。在困倦与挣扎中，桑梨终于清醒了些，映入眼帘的就是陆琛给她按摩着脚心。 “脚都磨红了，走累了吧”陆琛让自己每一个动作和言语都尽力表现得如平常一般。 而桑梨却在这种温柔攻势里无所适从，快速缩回脚，“没事”。 陆琛跪坐在地上，把手放在沙发边，抬起眼睛看着桑梨，那双好看的眼眸被悲伤和失落掩去了光芒。陆琛像雕塑般静静看着是桑梨，桑梨像躲洪水猛兽般蜷缩在沙发上，两个割裂的世界，一种无形的纠缠，直到门铃声响起才打破了宁静。 “吃饭吧”陆琛站起来，跪坐了许久身体有些麻木了，一下子站起来没站稳差点磕到茶几。桑梨看着陆琛快要倒下去，身体像弹射般往前倾，好在陆琛伸手撑住茶几才没撞上，桑梨才慢慢靠回沙发上。 吃完饭，陆琛把桑梨需要的东西送到侧卧，检查了下房间设施，告诉她早点睡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陆琛有很多的不舍，却要告诉自己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