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惡魔與惡魔們

    重生成為惡魔後，路邦修依然很難適應，無論是外貌的變化還是旁人的態度，都和自己所經歷過的人生完全不同。要不是修道院現在的模樣是大火過後的狀態，路邦修可能會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很長的夢。

    憑藉著被修道院以外的女人們稱讚的俊美外貌，無論是住宿費還是順路搭便車，甚至是說忘記帶錢無法吃飯，身旁的人們似乎都沒有任何質疑，要是換作他人可能被大罵「騙子」的場景，卻沒有出現在轉生後的路邦修身上，一切都是那麼順利。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出現這麼巨大的改變。

    今天的路邦修依然靠著這張臉當做通行證，再次返回了幾乎變成秘密基地的修道院。不過今天的修道院感覺有那麼不一樣，平時因為沒有其他人住在裡頭，所以都非常安靜，雖然偶爾會有陰森的風吹聲和昆蟲動物之類的叫聲，但那也是偶爾的事。今天修道院的祈禱室出現了奇怪的聲音，路邦修感到有點奇怪，莫非是有第二個人？不過誰會來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修道院呢？內心的不安以及好奇促使路邦修打算去一探究竟。於是他慢慢接近發出聲音的那間祈禱室，不過等到路邦修完全走到門口時，裡頭的聲音也同步停下，似乎已經察覺路邦修的接近，這讓他更加緊張。為了壯膽，路邦修對著祈禱室大吼：「誰？！是誰在裡面？」

    此時一名男人打開了祈禱室的門，也有些震驚的看著路邦修。不過那名男人很快就整理好思緒，面帶微笑的和路邦修打招呼，儼然一副他才是住在修道院裡的那個人一樣。

    「你是誰？」雖然對方看起來沒有惡意，但路邦修依然警覺性十足的試探性提問。那個男人的外貌看起來似乎也是一名惡魔，只不過頭上的角形狀和路邦修的有所不同，對方的惡魔角看起來是稍微向上彎曲的羊角。

    那個像惡魔的男人先是笑了笑，之後不好意思的回答了路邦修的提問：「真是的、看到新夥伴太高興一時忘記自我介紹了。你好，我叫賽斯，跟你一樣是惡魔。」名為賽斯的男人首先釋出善意的打開右手，做出準備握手的動作。得知對方沒有惡意後，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路邦修依然禮貌性回應了對方，順便也和對方做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路邦修。」看見路邦修放不太開的模樣，賽斯想要改變些許尷尬的氛圍，便笑著開口：

    「其實你不用太緊張，哈哈。雖然我們是惡魔，但你自己也重生過，我們並不是因為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才轉生成惡魔的。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

    「你剛才，已經發現我了嗎？明明沒有看到我，我的腳步也幾乎無聲，但是你卻立刻安靜下來，我需要先判斷你這個人的為人才能決定是否要好好相處。」路邦修語氣堅定，表情也極其認真。

    「老實說，這是我的能力之一，哈哈哈。不對，應該說，是我們的能力之一。」賽斯以輕鬆的姿態回應路邦修的問題，但口氣並沒有輕浮或者隨意應付，能感受到他所言並不假。路邦修從初次見面的第一印象判斷對方是為不拘小節的男性，而且懂得主動釋出善意，看起來也不是惡人，並且和自己同為惡魔，因此判斷能夠暫且信任他。賽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烏黑的秀髮，之後站到路邦修身旁，湊近到他的耳朵附近小聲的問道：「那麼你可以分享你是怎麼過來這邊的嗎？」

    路邦修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思索片刻後反問賽斯：「那你呢？畢竟我一直住在這，你才是那個外來的不速之客。」雖然路邦修的問話方式有些無理，但絲毫不影響對方的心情，賽斯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不疾不徐的再次回覆了路邦修：「哈哈，也是。我其實只是迷路了，你一定會覺得很荒謬吧？但我發誓我真的沒有騙你，因為上一秒我還是人類，但看來是死在異國他鄉了….？很搞笑對吧～」

    「你好像不太在意自己死去？」

    「與其在意那種無法改變的事實，倒不如接受它？我倒是挺喜歡現在的模樣。」賽斯慵懶的深了一個懶腰，真的呈現出毫不在意的模樣，這點讓路邦修有點羨慕。畢竟自己可是死的很慘，但眼前這個男人說是死在異國他鄉居然還能這麼從容，讓路邦修不得不佩服他。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交談數小時，在聊過一段時間後，路邦修也對賽斯放下戒心。時間飛逝，很快夜幕降臨，賽斯貼心的將修道院中最大的祈禱室讓給原本就住在這裡的路邦修，自己則睡在大廳的木椅子上，即使堅硬難以入眠，但賽斯並沒有任何一句抱怨。

    深夜的時候，賽斯走到了最大間的祈禱室，悄悄的開門進入，只是單純的望著熟睡的路邦修。他的雙目充滿各種情緒，但除了高掛在夜空中的圓月，誰也不知道他的眼中藏了什麼想法。賽斯並沒有叫醒路邦修，只是安靜的靠在天鵝絨椅背後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路邦修的睡顏。他想起了久遠的記憶，那時候自己還小，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中，幾乎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身邊的朋友無一不羨慕賽斯，當然不乏那些因為利益關係結交的「世家」。雖然在旁人眼中自己是那麼的幸運，但家族的沈重也只有自己知道，每天除了上彷彿無止境的補習班、訓練課程，似乎沒有除了學業以外的人生。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那時候放學時間，刻意騙母親要到同學家拿忘記拿走的直笛，這才有了唯一的喘息時間，而那短暫的時光，卻成了最華麗的記憶。那時候偶然經過的修道院、偶然看見的男孩，都深深的刻畫在賽斯心中，直至今日。

    那個男孩有著一頭酒紅色的秀髮、深紫色的眼眸和白皙如雪的肌膚，尤其是那雙眼睛，神秘的像被施了咒的水晶球，充滿魅力。賽斯還記得自己與那名男孩對視的瞬間，他知道，那是一見鍾情，難以形容的感受，以及想再看見更多的他。但除了修道院的欄杆、和家族禁錮自己的枷鎖，賽斯沒有第二次機會再見到那名男孩，那名男孩是如此的特別、如此的耀眼，就像是一生只能見過一次的天使一樣。死亡對賽斯來說無非是解脫的一種，雖然為什麼死？是意外還是謀殺他都不清楚，但面對所有事情都能很坦然的賽斯，唯一的悸動只給過那個男孩。不知道對著流星祈禱過多少次、抱著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實現的覺悟，也依然經常在看到流星的時候默默許下「想要再見到他」這個願望，久而久之變成了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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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斯～你是不是很喜歡流星啊？』

    『不，並沒有。』

    『那為什麼你每次看到流星，都要停下來呢？』

    『那是因為，看到流星我就會許願。希望能再見到那個比流星還要閃耀、還要珍貴的人』

    『那個人是誰呢？』

    『天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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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清晨，路邦修被睡在天鵝絨椅後方的賽斯驚醒，他沒有想到賽斯居然能悄無聲息的靠近自己，甚至在這裡熟睡，讓他不禁對於昨日裡給對方睡木椅這件事感到抱歉，因此他並沒有吵醒賽斯，而是讓他繼續熟睡。

    「已經找了好幾個路人借錢了??再這樣下去不行，真的會出事的，要是以這個模樣進監獄就不好了。」路邦修煩惱的喃喃自語著。畢竟也已經和許多路人借錢買吃的度過了幾週的時間，但現在這個模樣被越多人看見會越麻煩，要是惹上麻煩事就會變得難以處理，所以路邦修正在苦惱著該怎麼製作出食物來充飢。想了半天路邦修仍然沒有好的辦法，只好叫醒正在熟睡的賽斯，雖然不完全信任眼前這個同為惡魔的男人，但不拜託他的話也沒其他能夠解決當務之急的方法。被喚醒的賽斯緩緩睜開眼睛，當他看見夢境裡出現的男人竟放大在他眼前，嚇了差點魂飛魄散。看見賽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路邦修連忙道歉，表示自己無意吵醒他，只是有要事相求。賽斯知道路邦修的困擾時，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那個….其實我也不太確定，不過可能本來就是當惡魔的料，所以在死後來到這裡時，你聽見的聲響其實就是我利用所謂的超能力憑空變出東西的。」賽斯邊用手指抓順自己的秀髮邊繼續說：「我在想，是不是只要可以，就能變出任何東西？包括食物？就像魔法一樣！」聽著賽斯說出這麼荒唐的建議，路邦修失去表情控制的能力，面露無語的表情，賽斯見狀只能道歉，並補充道：「我說的是真的，沒必要騙你。」看著賽斯有些認真，路邦修姑且只能暫時相信這個男人，畢竟連自己都能轉生成惡魔，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那…..你說，該怎麼用那個能力？」路邦修反問。

    「其實我只是誤打誤撞使用成功，還不是很擅長，不過我們也只有嘗試看看別無選擇，否則就只剩下餓死在這裡這條路了。」賽斯無奈的回答。路邦修也知道這個道理，現在沒有食物的狀態下也只能試試各種辦法，想方設法填飽肚子比糾結這種事合不合理還要來得重要。

    賽斯用食指在空中繪畫了一番，看起來像是在空氣中寫字，下一秒天鵝絨椅的旁邊就出現了法國麵包棒和奶油。看到自己如此具有天賦，賽斯不禁哈哈大笑，面露驕傲的神情對著路邦修一頓稱讚自己：「看吧！果然是我啊～雖然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但看來連做惡魔這種事也難不倒我啊～哈哈哈哈！」雖然賽斯這番話顯得很自大，但怎麼說他也確實很有用處，因此路邦修即使不太滿意他的態度，依然表面給予鼓勵和稱讚。收到路邦修的稱讚，賽斯瞬間像一隻吃到零食的小狗一樣變得非常安靜乖巧，反常的模樣使路邦修感到有些奇怪。

    「你該不會不常收到稱讚吧？」路邦修用揶揄的口氣對著賽斯說，還露出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

    「倒不是。以前我只要做好一件事，就會獲得鼓勵，但那些稱讚反而變成禁錮我的繩索，我好像一直都在追求被稱讚，沒有別的目標……」賽斯的表情忽然垮了下來，路邦修發覺似乎問了不該問的事正要為此道歉，賽斯立刻轉移話鋒笑著說：「但你要稱讚我當然很歡迎～畢竟再怎麼說這也是一種好事不是嗎？謝謝你～」轉變如此之大的模樣，讓路邦修有些好奇，因為剛才賽斯看起來很難過，現在的笑容不過是一種偽裝，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感到開心或者覺得好笑才笑的，有種”笑容是賽斯的防護罩”那種感覺，不過因為也不熟悉對方，路邦修沒有多問。他隨後拿起賽斯變出的麵包棒，撕成小碎塊後沾上奶油投進口中，奶香和有嚼勁的麵包口感讓餓了幾天的路邦修感到無比幸福。

    「我很喜歡你這樣的表情。」賽斯突然來了句讓路邦修措不及防的話，路邦修詫異的盯著賽斯，口中邊嚼著麵包。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路邦修趕緊撇過頭，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你該不會到處這樣跟別人說這種話吧？」賽斯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盯著路邦修，並側身靠近他。他溫柔的用手指輕輕擦掉沾在路邦修唇邊的奶油，然後什麼話也沒說的將那個奶油吃掉。被賽斯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的路邦修，著急的往後退，可愛又匆忙的模樣讓賽斯會心一笑。

    「你的嘴邊沾到奶油了，像個小朋友一樣。」賽斯笑著說。

    而不甘心被嘲笑的路邦修激動的反駁：「那只是不小心的！」語畢他又想起了剛才要問賽斯的問題：「所以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到處和別人說那種話啊？」

    賽斯依舊沒有針對這個問題做任何答覆，依然只是笑著。這次的笑似乎隱藏著很多情緒和秘密，不過路邦修並沒有感受到，只是以為賽斯就是到處拈花惹草的少爺所以不敢回答，便再次揶揄他：「你看起來就是富家少爺，情史一定很豐富吧？我這種在修道院長大的孤兒一看就明白我們是不同的人，你身上的氣質和我們這種人完全不同，所以一定很受歡迎吧。」

    為了讓路邦修忘記剛才的提問，賽斯刻意附和：「我確實很受到歡迎，我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沒錯，所以也許是被人綁架撕票也說不定？」並刻意用輕浮的態度來表達，打造一副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爺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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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斯！我喜歡你！」一個女孩羞澀的拿著情書對著男孩說出內心想法。

    但男孩冷酷的拒絕了她。並告訴女孩自己已經有心儀的對象，所以他們之間不可能。女孩的心意被徹底撕碎後，難過的跑開，身邊的人紛紛指責男孩太過冷酷，辜負了女孩。

    幾名同齡的孩童一起附和：「你竟敢拒絕校花！真是不懂的珍惜，看你說有喜歡的人，也根本沒看到你們在一起啊！」一些孩子聽聞後也在旁邊跟著附和：「對啊對啊～騙人的吧…..真過分啊。」

    男孩什麼話也沒有反駁，因為他的心意從來沒有說出口過。應該說，沒有機會說出口。

    家裡的大人總是禁止他與身分不符的孩子來往，除了幾個因為爸爸們之間互相認識才結交的「朋友」，男孩並沒有真的可以交心的對象。在大人為他創造的規矩裡，一切都要「門當戶對」才行。

    起初，忘不掉那個人讓他非常煎熬，但男孩嘗試過了上百種方法，甚至是隨便找人交往藉此來轉移注意力，但始終無效。之後，他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他決定就那樣繼續將心意隱藏。

    但男孩知道，他不會再有見到他的機會，更不會有將心意說給對方聽的機會。因為他們之間從來不是相交點，而是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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