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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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生的惨剧,还要追溯到十年之后。 俞音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也谈不上对口不对口了,校招时进了一家国企,负责旗下子品牌的新媒体运营。 岗位名头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负责给分管领导的奇思妙想和突发奇想写文案。 在穿越之前,俞音坐在出租屋昏暗的灯光里敲键盘,加班给公众号新文创写宣传。 好不容易写完发过去,摆在桌上的手机连环震动,领导发过来几个五十几秒的语音条,提出了一些有的没的修改意见。 俞音看得心烦,手机一扔,跑去厕所里蹲了半天。 从厕所走出来,突然之间移步换景,她就回到了十年前。 她呆呆地坐在自己初中时期的房间里,盯着书桌前贴着的二次元海报,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生怕翻个身梦醒了,又要回去继续跟领导纠结文章里用的逗号够不够严谨,气质够不够创新。 强撑着到了半夜才躺倒在床上,俞音沾到枕头就昏睡过去,第二天早上被六点钟的闹钟叫醒,这才拍着脸确认了,真的回到十五岁了。 她欢呼雀跃了一阵,发现几个现实问题—— 好消息是今天终于不用上班了。 坏消息是比上班还要起得更早。 …… 她顺着脑内模糊而又清晰的记忆,一路摸到了学校,站在班级门口之前,还不确定地看了班牌许久。 当她走进来时,才发现一个更坏的消息。 ——十五岁的俞音已经有了拖延症的坏习惯。 她把数学卷子拖到了收假前的最后一晚赶工,然后就被二十五岁的俞音忘得一干二净。 面对着进门就检查数学作业的课代表,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空白卷子的瞬间就果断又塞了回去。 …… 俞音的应对方式是,一切都是客观原因,她可以回家拿。 数学老师的英明政策是,没带就是没写。 恍恍惚惚,她就这样重新体验了一次自己的初三生活。 二十五岁的俞音在小黑屋里抓耳挠腮地写了两个多钟头。 多亏了饶子洋贡献的数学一点通,数学公式速记宝典,以及前排热心同学中转过来的各个人的卷子答案,她才终于在中午放学前重见光明。 “其实还挺爽的,不用上课……” “早知道写到放学,直接回家吃饭了。” “万一刘光头让你写完再回家不惨了?赶紧走吧。” 他们一行十几个人赶在最后一节课之前交完作业回到了教室,在各方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早上连位置还没来得及找着,就被数学老师和班主任提溜去了办公室。 初中的记忆早就在脑海里沉淀得只剩下泛白的倒影,俞音只能跟在饶子洋的后面东瞧瞧西看看,默默将这些面孔和残存的记忆对号入座。 “俞音!” 被饶子洋小声叫住,俞音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座位上了。 一排三座,最左边是一个埋头睡觉的女孩,饶子洋走到了正中间的位置,俞音坐在最外面。 她在位置上坐下,抬头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穿着校服,背影清瘦。 原来这个时候他坐在她前面…… 俞音呆了呆,十年前的场景在熟悉的地方重又复现。 林鹏川对背后的视线若有所觉,他转过头,冲她扬扬下巴,变声期的嗓音略显沙哑,却仍是少年的底色,“放学等我一下,我先找一下老刘再回去。” 女孩屏住呼吸,不敢呼气,半响,如梦初醒,她点头嗯了一声。 工作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漫长又短暂。 漫长的是待在小小格子间里单调又重复的光阴。 短暂的是回头发现,这样毫无变数的日子如水一般流逝,许多个日月就在流水之间溜走。 但那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面对着最后一节物理课,俞音打起了十分精神,听着老师敲着黑板讲课,每一声都像催眠的白噪音。 黑板上头顶的钟秒针时刻在转,分针却怎么也转不到下课的瞬间。 救命啊! 到底什么时候下课啊! 她打着哈欠,捏着笔在课本上记下老师新讲的知识点。 怎么写的字这么丑…… 略带嫌弃地审视片刻自己的字迹,俞音继续抬起头听讲。物理从初中第一个学期开始就不是她的强项,更不要提这么多年过去…… 她就像十七世纪还未开化的民众,惊奇地听着牛顿讲解他的最新发现。 “俞音!” 意思模糊沉底,又忽然被唤醒,俞音脑袋重重地晃了一下,抬起头来才发现四周几乎已经没人了。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转头对上窗外的人的视线,林鹏川在门口等她。 俞音抓起东西,匆忙赶到门口和他并肩。 “我是上课的时候睡着的还是下课的时候睡着的?” 青春期的少年也比她高上大半个头,她需要微微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估计你上课就睡着了,你知道吗,饶子洋和林雨昕是从我这桌跳出来的。”少年说着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摇头笑着感叹。 他的瞳孔带着一点琥珀棕的颜色。 俞音把头转回来,低声叹口气,“下次一定。” 两人走下楼梯,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对面是一片绿荫走廊,小树林旁边就是学校的cao场和大会堂。 中午时分,早起的日头毒辣,他们顺着绿荫走出校门。 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门口摆着卖零食小吃的小摊。 “吃不吃章鱼小丸子?” 小推车上冒着热气,香味一路传来。 林鹏川随口问她。 俞音一路经过,觉得新奇又怀念,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两眼,她摇摇头:“不吃,减肥。” 林鹏川笑了一下,在小推车面前停下来,从裤兜里掏出几块零钱递过去,从老板手上接过两个热腾腾的小串。 “减个屁,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他递给俞音一串。 小串上串着一颗章鱼小丸子,撒着厚厚的海苔和rou松,咬开时还能吃到小块劲道鲜弹的章鱼rou。 俞音默不作声地吃着。 好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