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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佐之男拉开隔门的时候,吵吵嚷嚷的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大小小的妖怪式神目光在一瞬间全落在须佐之男的身上,只是近一周未见,可须佐之男却是明显感觉到了所谓“分化”为其在认知上带来的差别。 如果说曾经他的意识世界是以善与恶来作为一个分界线,那么此时此刻,就变成了压迫和温和。 几乎是刹那间,须佐之男便能分清这些熟悉的友人中,谁是天乾,谁是坤洚,谁又是中庸,以及那些个年纪尚小还未分化的孩子们。 陌生的气息以及感觉上的差异,让须佐之男终于后知后觉地知晓了这几日荒将他保护的该是有多好。 中庸的寻常,天乾为稀少,坤洚更是被视若珍宝,这点常识须佐之男还是有的,但是因着之前神明漫长的时光中自己未能分化,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分化后的世界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须佐之男站在门外愣了一下,久久没能跨步走进去。 里面没有荒的气息…… 这样的认知竟是让须佐之男退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在人潮之中去寻找荒的气息,该是坤洚血脉之中的天性使然,须佐之男觉得新奇,也感叹着天乾与坤洚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下一秒便有个粉红色的身影却从妖怪堆中跃出,抱住了自己。 须佐之男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是神乐。 “是须佐之男大人!” “须佐之男大人!” “真的是须佐之男大人——”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须佐之男瞬间就被一群妖怪给围了个正着,他将小小的神乐护在怀中,小姑娘踮着脚抱着他,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看起来委屈极了:“须佐之男大人……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别哭,我无事,大家还好吗?” 明明只是隔了近一周未见罢了,明明曾经还有更长分开的时间,但唯独这次,大家日日同处一屋檐下,却一直看不到人从那屋子里走出,小家伙们免不了一阵担心,如此看来也是有缘由的 须佐之男赶紧安慰着小姑娘,也安抚着一群拉扯着自己衣角的孩子们,看来自己的确让他们好生担心了一阵子。 神乐便邀人坐在一处,须佐之男也不忸怩,跟着这群未分化的小孩子们坐在了一处,一旁分化了的坤洚们和凑热闹的中庸也挤了过来,眼瞅着一堆人聚在一堆要开个大会一般。反倒是另一边的天乾们自觉的离开了屋内,给他们留足了空间,甚至还有几个被自家的坤洚命令着去送些茶水点心来。 须佐之男坐在一旁看着大家依旧是热热闹闹的老样子,想着大概分化也就是这般样子了,若是自己习惯了,也无甚太大的变化。 “您不知道,当时您的样子,真的是让人担心死了!”一向吵闹的金鱼姬吃下一口果子,大声嚷嚷着,听来果然很是着急的样子。 须佐之男捧着紧那罗递来的一杯茶,听着身旁的式神们叽叽喳喳,如今才知晓了那晚自己突然的分化还闹了不小的动静,一堆天乾被晴明丢去了最北边的屋子不说,自己最后竟还是被茨木抱着回了屋的,多亏晴明冷静,及时通知荒来…… 他当真是对那日自己突然的昏倒毫无意识,只是那时忽然觉得身体很热,原以为是吹了夜风,却不想竟是开始了分化,该庆幸还好是在晴明的庭院之内而不是在战场之上……须佐之男尴尬地笑笑,想着自己当真是给大家带来了好大的麻烦。 特别是给荒带来的麻烦最大…… “须佐之男大人身上,有很香的味道。” 神乐靠在须佐之男身边,两人贴的紧,便是让小姑娘闻到了荒与须佐之男两人揉拃在一起的信香,须佐之男刚分化,还未能习惯自己的腺体已然有了信香这件事,对坤洚没有任何认知的他想将神乐轻轻推开一些:“抱、抱歉,我想应该是我和荒的……神乐你不要靠太近。” “好好闻哦。”可是神乐抱着须佐之男的手臂,乖巧地靠在人身边闻了起来。 “神乐……”须佐之男瞧着小姑娘这般倒也一点不生气,反倒是觉得有些害羞和担心,担心着自己的信香是否会对未分化的孩子产生什么影响,害羞着荒留在自己的身上的信香让他人寻了去。 “武神大人别担心,”坐在一旁的女孩子们看着两人这般和谐的样子觉得两人甚是可爱,紧那罗脆脆笑着掩嘴道,“孩子们还未分化,您的信香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的,神乐大人估计也是觉得单纯的好闻,小孩子们毕竟都比较喜欢一些温暖或者香甜的气息……” “如此便好。” 须佐之男轻轻松了口气,他实在于坤洚分化后的众多事不甚了解,才会在此时如此担忧,毕竟自己算是个先例,他实在是担心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让神乐也如自己这么一般一直未能等到分化。 “看来我们的神明大人的分化着实有些着急了些,瞧来是没有准备好的样子呢。”倚靠在门边上的烟烟罗吐出一口白烟,像是看透了人的心思。 “毕竟须佐之男大人分化为坤洚也是我们从未想过的事情呢。”桃花妖靠在樱花妖的身旁,吃下一块饼干,打着趣说道。 “是,便是连我自己也未曾想过……”须佐之男抬手挠挠了脸颊,有些不安。 众人皆知高天原的处刑神双手染血,冷峻威严,莅临武神之首,领兵打仗是其强项,却不想一朝分化,成为了坤洚。 当真是天意弄人。 “武神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随时来问我们,”紧那罗一脸笑盈盈的,“晴明大人的宅邸之中分化为坤洚的男性不多,若是我们能帮上您的忙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那真是要麻烦你们了。”听了紧那罗这么一说,尚有太多困顿的须佐之男忽然就像是抓住了一切问题的答案,赶紧应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尔等也将武神看得太脆弱了,”却不想须佐之男刚应下,茨木童子就找了一处空些的地方,端着酒和一大盘水果糕点挤进了人堆里,“来,喝两杯!” “不……就算如今分化了我也依旧不胜酒力,多谢。”须佐之男还是笑着拒绝了茨木童子递过来的酒盏,虽然关于分化为坤洚后很多事情他不甚明了,但是依旧不习酒性这件事须佐之男心底还是心知肚明的,万般不敢再给人添麻烦了。 “茨木!好挤呀!你坐过去一点嘛!” “就是呀大块头!你往边上挪一点!” “诶诶诶别挤别挤!人很多了!小心点脚下!” “哈哈哈哈,茨木童子你怎么这么大一个呀~” 因为茨木童子突然的到来整个屋子里顿时热闹了不少,温柔乖顺的坤洚堆里忽然出现个大大咧咧的,一时竟是欢声笑语不断。 须佐之男将身旁的神乐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也尽量腾出些位置来让大家好坐在一起,也刚好听见神乐抬头对自己说:“须佐之男大人身上的味道甜甜的……我想吃花街街口那儿阿姥卖的甜糕了。” “那刚好,我同你去买些回来。”须佐之男柔声应着,抚摸着神乐的发顶。 最后却是演变成了晴明宅邸内的坤洚和中庸们结伴着出门采购去了。 浩浩荡荡好大一个队伍,须佐之男牵着神乐的手一步步走着,其间遇到了不懂的事情,身边的坤洚们也耐心着为他解释该去如何做,须佐之男忽然觉得,这种时候便是像极了自己刚来千年之后的那段时间,未能习惯千年后的平安京的自己也是被大家带着去适应当下的世界,教会了他许多现世该有的常识。 如今自己再次立于受教者的位置,须佐之男依旧觉得有趣,他本就少年人心性,如今觉着自己只是在学更多的东西,便也是认认真真听着,唯恐听岔了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再次回到晴明宅院,须佐之男向大家告别后提着手中的糕点往宅邸后屋处走去,荒和他的房间因着自己突然的分化被安排在很是偏僻安静的后院里,一来二去也懒得挪动,便也住在那处了。 不知荒此时在做着什么…… 须佐之男绕过一个个廊庭,忆起今早自己离开的时候荒一直在为自己打理着,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吃。如今自己往街上一逛,早被一群小摊小贩邀请着品尝各种美食给喂饱了,而如今便是想起了荒未有任何的进食。 神明无需固定的进食,但是须佐之男就是想给荒带些什么。 “诶,带这个回去的话,荒大人会喜欢吃吗?” 须佐之男站在一处摊贩前,看着案台上摆放着格外精致的小甜糕,须佐之男看了一眼味道,味道都是偏甜或者特别甜的,但是也避开了其中加入了梅子酱一类酸味的,他有些犹豫不决,紧那罗却从他身后探出了小脑袋,问着金发的神明。 “荒不喜欢酸的食物,我想这些他该是愿意吃的……”须佐之男也在苦恼着,老实说荒平日里便不爱吃东西,如今要考虑给他带些什么吃的,竟是一时连须佐之男也被难到了,但他考虑了没多久,突然反应过来另一个问题,便是红了些脸颊慌忙去解释着,“不……不是,我并非……荒他今日一直在为我忙前忙后……所、所以我……” “武神大人不用害羞,”紧那罗笑看着面前高个的年轻武神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一般,被人提及自己的天乾依旧会红了脸,便觉得面前之人果真和传闻那般一点也不一样,“您如今和荒大人刚结契,自此你们两人便是这天地间最为紧密联系的存在,凡事都考虑着自己的爱人自然是正常的,为此您无需感到害羞,正是因为心中有这么一个人所以才百般的想将最好的给他,不是吗?” 所以这么做是正常的吗…… 须佐之男看了看紧那罗那张清雅可爱的脸,又看了看面前摊贩案台上摆放端正的精致糕点,想着荒此时可能正饿着肚子忙着自己的事,须佐之男的手指便动了动。 荒真的会喜欢吃吗…… 须佐之男又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小纸包,里面包着味道清淡且柔和的甜糕,不管荒是否爱吃,如今也已然是无法退回了……须佐之男轻叹了一口气,该早些回来亲自为荒准备一份早餐的。 可须佐之男转过最后一个转角,看见属于荒和他的房间门口正站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妖怪,他们都站在门外往里看着什么,须佐之男心下一紧,几步并做一步,甚至连那头放松下来柔顺地发丝都因着心底的紧张飘忽了起来。 “发生什么……” 可是等他来到房门口,循着大家的目光慌张往里处望去,却只是看到了荒。 准确点说,是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坐在案几前认真批阅着一张又一张公文的荒。 早春的阳光温柔,洒落进屋内却也明亮,落在荒的眉睫上碎成一片片,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在春日的光影之下更显俊秀冷清,埋首看着公文时低垂着眉眼显得高天的神明威严不近人情,细长分明用以预言万千岁月的手握着笔细细批阅着什么。 竟是连须佐之男一时都看愣住了。 不算宽大的和室内是几乎成堆摆放的来自人世呈交给高天原的请愿,一叠高过一叠,一张纸那么薄,可一叠文书却那么厚,屋内还有别的响动——御馔津从一堆垮掉的文书中抽身出来,将荒放在身侧已然批阅好的一部分弯腰搬走。 “啊,须佐之男大人,您回来了。”御馔津走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众在外面因为对荒批阅公文感到好奇的式神中有了须佐之男的身影,便微微垂首恭敬道,只是还未等到须佐之男的回复,便匆匆抱着怀里的公文离开了。 听到了须佐之男的名字,荒本是专注批阅公文的头抬了起来,在和室门口看见了被早春阳光勾勒出纤细身形的自家的坤洚,荒心下一动,便是挪动了些身子,拍了拍自己身旁,须佐之男心里明了,走入了屋内,到荒的身边端正地坐下。 原来是因为有结界啊……须佐之男又看了眼门外,屋外妖怪式神扎着堆,须佐之男还好奇着他们会不会影响到荒的工作,却不想他踏入屋内的瞬间,才感应到荒早就给这件屋子落下了结界,外界的人进不来,声音亦是无法传入。 除非是荒想让之进来的人,否则自己也该是要被关在外面的。 “回来了。”荒低声问着端正坐在身边的人儿,随后又拿着笔批阅起了文书。 “嗯,这是……”须佐之男左看看右看看,将手中包好的甜糕放在了一旁,抬手去整理荒案几上几张已经批阅好的文书,又弯腰去拾取了几张飘落在地上的。 “前些时候送来的,积压的多了些,不能不处理了。” 须佐之男将手中几份文件放好,听到荒这般回答着,便是下意识的又去看了看人身后的成堆的卷轴与公文。 这些时日两人总是待在一块儿,突然来临的分化让须佐之男竟是一时忘记了荒本就忙碌的行程,平时里便是难得见上一面,如今自己也不过是偷了这分化后雨露期的好,独占着荒许久时日,因而忘记了这些日子里揽他入怀的,是高天之上日理万机的神王。 他当真是给荒添了好大的麻烦…… 须佐之男端坐在一侧,那本是硬挺的腰肢没来由地松散了些,垂落的金发软软地搭在肩上,荒没有抬头,却是觉察出空气之中属于须佐之男那温暖甜软的信香似乎有些凉意,荒的手颤了一下,一滴墨落在文书之上晕开成一朵夜色的花。 荒抬眼去看须佐之男,对方只是乖乖巧巧的坐在他的身边,一如往常两人在神王殿之内,他也是这般守护在自己的身边。须佐之男看到荒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以为是自己在这儿又打扰到了荒,目光中具是慌乱,便撑着起身来想先行退出。 可是下一秒,荒却伸手拉了人腰后今日由他亲手为其整理的披帛,以至于须佐之男还没站稳,就忽然被荒一个用力拉扯往后倒了去。 屋内顿时纸页纷飞,像是落了一场新雪般,须佐之男倒下时荒拥着人也往后倾倒而去,身边的文书堆积成的小山顿时倾覆,两人倒在重要的文书之中,而须佐之男被荒紧紧拥在怀中,让人靠在自己胸口上去取头上掉落的文书。 “有没有什么地方摔着?!”须佐之男微微直起些身来,靠在荒的胸前将人从纸页堆里挖出来,他当真是大意了,这些时日里习惯了荒的怀抱,也对这有着两人信香缠绵的屋子放松了警惕,向后仰倒去的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要先保护好自己,鼻息间是荒清冷的松柏木的信香,他竟是下意识放松了身体将自己交了出去。 自己这武神之首当得当真是越来越失职了…… “须佐之男,”荒看着面前慌张不已的心上人,一手去抚弄他颈后的腺体,一手托着人腰肢将要起身的人又按回了自己怀里,“放轻松些。” “我有些重,怕压着你……”坤洚后颈处的软rou被自己的天乾抚摸着,怀中原本想要起身的人儿便是软了纤腰,那双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收拢,须佐之男还是怕自己这么高个人压在荒的身上会让人不舒服。 “你这两日瘦了些。” “……没有吧?” “有,”说着荒搂着人,一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去捏了捏他的臂膀,随后又捏了捏腰上一小块儿的软rou,最后顺势而下揉上人大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跟这里,都瘦了。” “哈哈哈哈哈……荒,别弄了,好痒……”荒趁机在人身上摸摸揉揉,逗得须佐之男清笑出声来,两人胸膛挨得很近,他们都快要听清对方为之跳动的心跳。 荒将额头抵上须佐之男额间微微发亮的神纹,鼻尖和爱人的轻轻磨蹭了一下,其间绮丽不言而喻,须佐之男的脸颊之上瞬间飘了红,同自己的天乾如此耳鬓厮磨的样子,才真的是让须佐之男欲罢不能。 他觉得,他对荒的这份情愫,已经不能全权怪罪于天乾与坤洚之间的结契了。 “须佐之男。”荒唤着他。 “嗯。”两人实在是靠的太近了,须佐之男甚至能在荒那双月灰色的眸里,看清自己的眉睫。 “害怕吗。” “什么?” “同我结契,做我的坤洚,害怕吗。” 荒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须佐之男的耳边,除了荒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他依旧听清了荒询问的话语。 选择我可以吗? 做我的坤洚你害怕吗? 须佐之男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分化的那一晚,荒的眼眸里似乎也是只揣着自己的身影,对方低沉的话语,小心的试探,是一切最初的开始。 而他现在问,你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