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与初试的理论知识不同，复试考得是看诊开方。 太医院每年会于考前一月有偿招募二十名试药者，每人在这期间的脉象有专人记录备案，复试开始时需各服下一种不同的毒药。 试药者会被单独的轿子抬入堂内，考生必须仅凭脉象判断出是哪种毒并写下药方。 二十名考生陆续进场，在空旷的场地中站成一排，紧接着十九座颜色相同的轿子依次落在他们面前。 最后一座轿子落在欧阳清笙的位置，秦子衿面前却一直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念息皱了皱眉，朝管事的太监问道。 下一秒，管理试药者的太医小跑进来跪下。 “陛下，娘娘恕罪！原本分给秦姑娘的试药者方才突发急病，恐不能上场了...” “什么！”念息猛地站起，临考前发生这种事，分明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众人见状齐齐跪下，皆不敢出声。 试药者必须在太医院有一个月的脉案记录，根本无法临时替补。根据先制，名单一经分配，考生间也不得互换病人。 世家长老们暗自交换眼神，量她初试出了再多风头，也注定考不了决定性的复试。 场面一度僵持，念息看了眼摆放在长桌上的药碗，转头对景借小声说道：“太医院有我的脉案，我符合...” 她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那人紧紧握住，他死死地瞪着她，眸中弥漫起久违的戾气：“你敢碰那里的碗一下，孤即刻杀了她。” “陛下...”念息赶紧反握住他发抖的手，做错了事般看着他发红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是没辙了，又把他气得狠了。 秦子衿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就当众人都以为要尘埃落定时，堂内迅速跑入一位公公，气喘吁吁地将怀中的书册递到张院判手中，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张院判周身一震，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紧接着迅速翻了翻那厚重的书册，沉默良久。 台下众人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几个原本已经在幸灾乐祸的长老们也紧张起来。 莫非情况有变？ “确定吗？”张院判神情严肃地最后确认。 那公公点了点头，随后俯身退下。 不多时，一顶轿子被抬了进来，落到秦子衿面前。 “院判大人，这不合规矩！”为首的傅长老几乎是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张院判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慢慢走到他面前：“此人在太医院备有超过一月的脉案，也不曾分配给其他考生，符合我朝律例！” “这...这...”傅长老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是在质疑本官清正？”张院判提高了声音，眉目间的威严令人不寒而粟。 “不敢...”傅长老咬牙坐下，不敢再说什么。 念息靠在景借怀里，想不出谁能如此及时地送来这救场之人。 “陛下，你觉得会是谁送来的？”她扯了扯景借的胳膊，抬头问道。 那人仍在气中，苍白的面容冷得吓人，一言不发。 复试开始，监考的太医将药碗分别送进每一顶轿内。用于考核的毒药经过特别调制，只会引起极轻的症状，但足以在脉象中留下辨别特征。 场内外都安静下来，十九顶轿子里皆鸦雀无声，唯有分配给秦子衿的那人，喘息声格外粗重。 “院判，是否配置的药出了问题？”几名在堂中监考的太医皱着眉走到张院判身旁，被那顶轿子里此起彼伏的声响搅得不安起来。 张院判的目光自始便没离开过那处，沉默良久后叹息一声：“药没问题。” 秦子衿看着从帘布内伸出的手腕，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搭上脉，触碰到血管微弱的跳动时，手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开。 她奇怪地看着自己失控的手，不久后便再次搭了上去。 脉象弦细，气数微薄，科举试药怎么可能会用这么猛烈的毒？ 秦子衿摇了摇头，她猜测，多半是试药者本身体弱亏虚。 计时的香已经燃烧大半，已经有考生陆陆续续地提交药方。念息有些奇怪地看向秦子衿那边，照理说她早该解出了才是。 秦子衿额角渗出细汗，轿中之人的脉象每一刻都在变化，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紊乱，从其中找出毒药的痕迹堪比大海捞针。 她看向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然后闭上眼，屏退周围嘈杂的干扰，迅速整理思绪。 “什么都在变...什么都在变...”她默念着，指尖重演着所有感受过的脉动。 半晌，她突然停了下来，重新搭上面前的手腕：“没有变的...” 念息紧张地盯着身旁的香，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耳畔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紧接着便被拽进身后温暖的怀抱里。 “待今日结束，罚你接下来两日，寸步不离...”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念息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 最后一缕香灰掉落，秦子衿赶在钟声响起前交上药方。 试药者此时都从轿中走出，唯有一顶，默不作声地被迅速抬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复试结果尘埃落定。 每年选举，只收五人。秦子衿是最后一位完成，也就是说，只要有超过五人回答正确，她便没有中选的希望。 “本轮复试，药方正确者，共有...”掌事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此刻全场都屏住呼吸。 “五人！” 念息心里稍放下一些，等待着通报姓名。 前四位已经陆续被念出，只剩下悬而未决的最后一个名额。 四人中，除了欧阳清笙，其余三人都来自京城的世家。 “最后一位...”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少人都捏紧衣袖，“秦子衿！” 秦子衿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台上欢呼雀跃的女孩，嘴角抿起淡淡的笑意。 人群很快被御前侍卫清退，念息将景借送上御辇，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回辰昔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