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香囊传意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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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风沙肆意吹拂过沙漠行人的脸庞,年轻貌美的露忒莫在族人中被选了出来,追随圣女来到大唐,她那双唯一从面纱里露出来的多情双眸回望故乡的茫茫来时路,这才发现一路行来的骆驼踪迹已经湮没在漫天沙尘里了。 彼时懵懂的露忒莫走下驼车,引着身后的圣女第一次踏上大唐的疆土,在被这片繁华吞噬后再也没能回来。 ? 二十年后的风沙一丝未改,随时准备遮蔽大漠行人的双眼。在临行前被程以观裹上的兜帽如今正被年少的阿兹萨压低了遮着面。 阿兹萨知道,二十几岁的程以观在入世求道之后总要回道观继承师父的位置的,并不方便将行道途中随手救过的他带上。 于是在四年后程以观向他提出想不想回波斯见见故土的想法时,他为了不让程以观难办,自请随波斯使臣回途。 ? 烈日煎烤着衣物无法遮掩住的肌肤,粗糙的沙砾滚过少年脆弱的眼眶,十四岁的阿兹萨低头在回乡途中留下了出生以来第一滴泪。 程以观一脉师承吕祖,在圣人面前素有薄面,不过带个流落的孤儿回去,波斯使臣几乎没有推拒就答应了下来。 而原本对阿兹萨亲近的态度也在距离长安越来越远后愈发消弭起来。 ? 在回到波斯后阿兹萨和其他父母亡于商道中的波斯孤儿一样,被安排在了圣顶侍奉神明。 然而半年后教中的长老来到他们这些孤儿中挑选弟子,丢给他们一把弯刀,就将他们放逐到大漠中自生自灭。 大漠昼夜温差极大,七日之后,唯有阿兹萨抹了抹唇边已经干涸的血液,那是他在白日里为了解渴猎杀沙狼而留下的。 而他本人也受了不少伤,长老们对他的胆魄和天赋都很满意,将他献给了高坐于圣顶的教主,旧教主拍了拍他刚从死去的沙狼身上剥下来裹在身上保暖的狼皮。 半干涸半黏腻的狼血蹭在教主的指尖上,教主用沾了血的手指从阿兹萨的额间划到他的胸前,圣顶投射下来的月光照在血红的一竖下,只听教主用标准的汉话和蔼地对他说道: “听说你来自大唐?” 阿兹萨做出一副沐浴在神明眼下谦卑至极的表情,低眉回答道: “我的母亲是波斯人,将我救回来的道长说,母亲在生下我后给我取名叫阿兹萨。” “我记得她。” “阿兹萨,珍宝的意思,露忒莫很爱你,孩子。” 阿兹萨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其实并不知道母亲的名姓,只是听程道长说过十年前曾在专门安顿外邦使者的都亭西驿遇母亲托孤,只说是波斯人。 教主转身拿起了一旁侍从递过来的弯刀,眼底自然而然地夹带起一丝怜悯,他望向刀刃上的月光,喃喃道: “露忒莫,这是你母亲的名字。” 说罢他叹了口气:“可惜,她没能同圣女一起回来,反而被狡诈的唐人害死了——” 阿兹萨的瞳孔巨颤,猛地抬头却迎上教主挥下来的刀光。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面临在锋利的月光前。 刀尖未抖,只听教主怅然一声:“长安的官员骗走了露忒莫如月亮般纯洁的心,禁锢了露忒莫如月光般美丽的足,让她自愿抛弃了我们,留在了长安。” 说罢他垂眸悲戚,用刀尖挑开了阿兹萨早就被狼血染红了的白袍,露出半截圣火烙印,在念完一段祷告后,对阿兹萨伸出手慈祥地说道: “起来跟随我进殿为你的母亲祷告吧,孩子。” 之后阿兹萨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教主的弟子,在短短的几年内从原本侍奉圣顶的侍从变成了波斯信奉的圣子。 教主告诉他,波斯是在来年朝贡时收到他母亲的死讯的,而波斯当时并不能与大唐抗衡,所以只能不了了之。可在与前任圣女的交接仪式上,圣女却告诉他——不要被虚假的月光蒙住眼睛。 于是他设计了一场刺杀,伪造成叛逃弟子的手笔,使得前教主不得不将权力暂时让了出来,他借此机会同波斯使者一起去了大唐。 长安的繁华热闹还同他记忆中的一样,甚至比他离开时还要再甚几分,他听长安的百姓将这称之为开元盛世。 然而他身处在喧嚣的长安街道上,在波斯使团的恭敬下踏入母亲曾待过的都亭西驿里,满脑子想的却是怎么找出那个辜负了母亲的负心人。 最后他留在了长安,他同使团说他要留下来传教,转而又借着圣子的身份单独面见了当时还未沉溺于酒色的皇帝,他说: “陛下,您或许需要一双看得更清楚的眼睛。” 多疑的皇帝放下酒盏,挥退了裙裳旋摆的歌舞美人,只留下了从小侍奉在自己身边的高内侍。 不带感情的笑声从上座传来,他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黄佩丢在阿兹萨的面前,算是同意了这门交易。 两个月后,吏部张侍郎的名字出现在了一场朝堂政变的名单上,张侍郎死于却暴死于家中,死状惨烈,浑身被割数十刀,家产邸宅皆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阿兹萨下手太快,帝心因此生疑,收回了他查阅部分档案卷宗的权力。 他虽报了仇,但是仍旧未弄明白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而圣女远在西域收到消息后,只是给他寄来了一把旧刀,信件上告诉他另一把刀在二十年前的露忒莫手里。 ** “我知道的大概只有这些。”阿兹萨将过往的事情说罢,把手里的刀递给了杨清樽,道“这是上一代圣女让第二年的使臣带来的,所以我觉得很疑惑,母亲明明会用刀,为什么在被勒死时没能反抗呢?” “而波斯和教中的人,又在我母亲的死之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或许是因为对方不止一个人?” 杨清樽端详起那把细巧如初月的弯刀问道。 阿兹萨却摇了摇头: “我查过了,母亲死时去往西驿的只有前任吏部侍郎,后来他将现场伪造成了有人闯入抢劫的样子,当时官府追查下去只抓了几个倒卖宝石贡品的商人,再多的就没有了。” “买卖者也没问题吗?”杨清樽将刀递回给阿兹萨。 “没有。”阿兹萨面上闪过一丝扭曲的讥讽“说来可笑,我原本是查不到他的,只可惜他的那个正室爱显摆,而每一件波斯王室流出的饰品都是刻有特殊记号的,结果我正愁查不到时就发现有个女人堂而皇之地戴着我母亲的首饰在街上逛。” “于是我扮成西域商贩的模样假意夸她脖子上的项链真好看,问她哪里买来的,这可是正宗的波斯货”阿兹萨说着说着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 “她一脸得意地告诉我,这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的哈哈……” “丈夫……哈哈”阿兹萨抚摸着刀身,仿佛透过刀刃在望他那记忆中的母亲,恨声道“到头来他加官进爵,我母亲冻死雪庭,他杀了我母亲,又将我在母亲面前夺走,贩卖到了边城。” 阿兹萨闭眼长叹一声,眼底染上一丝冷淡的怜悯,缓缓道: “于是我杀了他,一刀又一刀,听着他死前的忏悔,在他今生的罪恶前替他做了祷告,愿他永生堕入火海,受烈火焚烧之苦——” “阿兹萨。” 道人出声将他从那段血腥的记忆中喊了回来。 “啊,抱歉。”阿兹萨睁开眼,坐回到了程以观的旁边,将头靠在道人的膝盖上,喃喃道“我还是喜欢道长喊我这个名字,前教主喊得让我觉得恶心——”